暮色如血,将石峰堡孤峭的投影拉得极长,深深楔入冰原。风卷着雪沫,掠过墙头新添的抓痕与暗沉血渍,发出呜咽般的低啸。堡门之下,那灰袍老者的身影孑然独立,与这苍凉天地、与墙头无数紧绷的心弦,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对峙。
他的话语不高,却似蕴含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越过呼啸的寒风,清晰地钻入每一个竖起的耳朵里。
“不冻之泉的线索,或许就在……脚下。”
“脚下”二字,轻飘飘落下,却重若千钧,狠狠砸在秦破虏的心头,也砸在每一个听闻此言的人那本已近乎枯竭的希望之壤上。刹那间,墙头之上一片死寂,唯有风声更显凄厉。兵卒们面面相觑,从同伴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疑与难以置信。脚下?这石峰堡建于冻土坚岩之上,四野皆是万古不化的玄冰,除了他们费力融化的雪水,何曾有过半点泉流的迹象?更遑论“不冻之泉”!
秦破虏独眼之中精光爆射,如同暗夜里骤然划过的闪电。他魁梧的身躯绷紧如一张满弦的硬弓,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锁住墙下的老者,仿佛要穿透那身不起眼的灰袍,洞悉其内里隐藏的一切秘密。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血液奔涌着冲上头顶,带来一阵眩晕般的灼热。
是他!赠予“星殒之尘”,疑似在陛下昏迷前留下偈语的神秘老者!他为何去而复返?他口中的“星火”是何意?那“不冻之泉”的线索,是确有其事,还是又一个引人踏入深渊的诱饵?
无数念头电光火石般在脑中碰撞、交锋。信任?在这末世,信任是比粮食更奢侈的东西。怀疑?若此人所言非虚,那便是这绝境中唯一可能的光明。
“开……门。”
秦破虏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石摩擦。这两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极大的力气,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将军!”身旁有老卒急切低呼,面露担忧。这老者能孤身穿越蚀灵活动区,本身就已诡异至极。
秦破虏抬手,止住了下属的劝谏。他目光扫过墙头那一张张因饥饿、寒冷和恐惧而显得麻木或焦灼的脸,最终落回老者那古井无波的面容上。
“请他进来。”他重复道,语气不容置疑,“集中人手,戒备。若有异动……”他没有说下去,但独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已说明一切。
沉重的堡门在刺耳的嘎吱声中,缓缓开启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寒风裹挟着雪粒倒灌而入,吹得门后持戈而立的兵卒衣衫猎猎作响。灰袍老者却似毫无所觉,步履从容,如同踏青归来的隐士,一步,一步,迈入了这座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堡垒。
他所过之处,一股无形的气息弥漫开来,并非温暖,也非强大力量的压迫,而是一种奇异的“静”。喧嚣的风似乎在他身侧减弱,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焦糊味仿佛也被涤荡一空。兵卒们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下意识地向后退开,为他让出一条通路。他们的目光复杂地追随着这道灰色的身影,敬畏、好奇、恐惧、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期盼。
老者并未左右顾盼,他的目标明确至极,径直朝着堡垒深处,那座校尉廨房的方向走去。
秦破虏快步从墙头下来,带着几名最精锐的老卒,紧紧跟在老者身后。他的独眼始终未曾离开老者的背影,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青筋隐现。
堡垒内的景象比之外墙更加触目惊心。残垣断壁间,挤满了面黄肌瘦的流民和伤兵,他们裹着所能找到的一切御寒之物,蜷缩在角落里,眼神空洞地望着这位不速之客。孩童的哭泣声有气无力,老人的咳嗽声撕心裂肺。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死气的混合物。
然而,在这片灰败的底色中,又确实存在着秦破虏之前感受到的那一丝韧性。有人正在小心地收集墙角未被污染的积雪;伤兵营里,缺医少药,却依旧有人在为同伴擦拭伤口;甚至能看到几个半大的孩子,学着大人的模样,用木棍在空地上比划着劈砍的动作。
老者行走其间,目光平静地掠过这一切,那深潭般的眼眸中,看不出丝毫波澜。
校尉廨房外,戊辰与庚辛早已如临大敌。两人一左一右守在门前,身形挺拔如松,目光锐利如鹰隼,周身气息凝练,死死锁定着缓步而来的老者。老匠首则抱着那方壶,站在稍远些的地方,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老者,嘴唇微动,似乎在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老者在校尉廨房前约十步之处停下脚步。他先是抬眼看了看这间在整个堡垒中算是最“完好”的建筑,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土石墙壁,看到了内里那张卧榻,以及榻上那具沉寂的帝王躯壳。
“故人星殒,尘缘未了。”老者轻声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近处的秦破虏几人能够听清。他随即转向秦破虏,依旧是那副平淡无波的语气:“将军,老朽欲借此地‘星火’一观,不知可否?”
“星火?”秦破虏眉头紧锁,独眼中警惕之色更浓,“何谓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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