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峰堡的夜,是活的,却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活着。
风声在堡墙与岩壁间穿梭,被挤压成尖锐的呜咽,如同无数冤魂在耳畔低语。远处,那来自北方黑沙隘方向的、混乱而冰冷的能量波动,如同永不间歇的背景噪音,持续不断地冲击着堡垒内本已脆弱不堪的屏障,带来一阵阵细微却清晰的、仿佛冰层开裂般的“咔嚓”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更近处,是堡内自身发出的“声音”。并非人语,而是建筑本身。那些用暗青岩石垒砌的墙壁,在极致阴寒的侵蚀下,内部结构正发生着缓慢而不可逆的变化。偶尔会有一两块石头表面,毫无征兆地沁出细密的、如同汗珠般的幽蓝色水汽,迅速凝结成薄霜,又在下一阵更深的寒意中,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仿佛石头本身都在痛苦地呻吟。某些偏僻角落的阴影,浓稠得化不开,即便火把的光芒照射过去,也仿佛被吞噬了一般,只能映出一片令人不安的、蠕动着的黑暗。
这是一种全方位的、渗透到每一寸砖石、每一口空气的腐朽与死寂。生活在其间的人,无论是麻木的流民还是凶狠的兵卒,都如同温水中的青蛙,在不知不觉中被这无处不在的冰冷同化、侵蚀。他们的血液流动似乎变得更慢,呼吸带着白霜,眼神中的光彩日渐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藏的、连他们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暴躁与绝望。
然而,在这片巨大的、正在缓慢死去的堡垒西侧,那片废弃的窑洞区,却存在着一个微小的“异数”。
苏凡所在的窑洞内,那盏豆大的油灯依旧顽强地燃烧着。与堡内其他地方那种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黯淡火光不同,这盏灯的光芒似乎格外稳定,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空气中弥漫着金疮药和驱寒汤剂的苦涩气味,但在这苦涩之下,却隐隐流动着一缕极其淡薄、却异常纯净的温暖气息。这气息如同无形的屏障,将窑洞外那无孔不入的阴寒与死寂悄然隔绝,在这方寸之地,维系着一片难得的、脆弱的安宁。
苏凡靠坐在土壁下,双目紧闭,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呼吸相较于之前,似乎平稳了一丝。他大部分的意念都沉入体内,引导着那破损的琉璃心,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修复着几乎碎裂的经脉,同时小心翼翼地吸纳、炼化着母炉之灵散发出的那缕微弱暖意,将其转化为滋养自身的生机。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但他进行得异常专注和沉稳。
秦破虏盘膝坐在不远处,那柄暗红色的破虏刀横于膝上。他独眼微阖,并非沉睡,而是在默默运转苏凡传授的那套粗浅的呼吸法门。他发现,在这窑洞特有的温暖气息环绕下,体内那因环境而隐隐躁动、甚至带着几分冰寒刺痛的血煞之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温顺。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一丝微弱的暖流渗入四肢百骸,不仅缓解了伤势的疼痛,更让他那早已干涸的气血似乎都重新焕发出一丝活力。他心中对那位神秘陛下的敬畏,不禁又深了一层。
戊辰和庚辛如同两尊沉默的守护神,一内一外。庚辛隐在窑洞外的阴影中,气息与黑暗融为一体,敏锐的感知如同蛛网般撒开,监控着周遭一切风吹草动。戊辰则在洞内,一边警惕,一边不时检查着苏凡的状态,并照料其他伤势较重的同伴。
老匠首抱着方壶,靠在另一个角落,虽然疲惫,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希冀。他能感觉到怀中方壶内,那沉眠的母炉之灵在这特殊环境的滋养下,似乎……真的稳定了一点点,那微弱的意念波动,不再像之前那样涣散。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缓流逝。
突然,窑洞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不同于风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窑洞入口附近。
守在洞外的庚辛没有发出任何警示,这意味着来者并非暗中窥探的宵小。
果然,片刻后,刘守备那粗豪却刻意压低的声音在洞口响起:“里面的朋友,可还安好?刘某深夜来访,叨扰了。”
窑洞内的几人瞬间警惕起来。秦破虏独眼睁开,精光一闪而逝,手已按上刀柄。戊辰和庚辛也瞬间进入临战状态。
唯有苏凡,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在昏黄的灯光下,依旧深不见底,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虚弱。
“守备大人……请进。”他声音嘶哑地回应。
窑洞口的草帘被掀开,刘守备那高大的身影弯着腰钻了进来。他依旧穿着那身沾满污渍的旧铠甲,脸上刀疤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但眼神却比白天少了些许审视,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焦躁,甚至……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期盼。
他进来后,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苏凡身上,仔细打量着他的气色,又飞快地扫视了一圈窑洞内部。当他的目光掠过那盏似乎格外稳定的油灯,感受到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却真实存在的温暖气息时,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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