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身之上，那些早已干涸发黑的血渍、磨损的铭文、甚至细微的缺口，都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一股远比独臂老兵自身所凝聚的更加纯粹、更加古老、更加苍凉的沙场煞气，轰然从刀身中爆发出来，冲天而起！
恍惚间，众人仿佛听到了金戈铁马的咆哮，听到了战鼓雷鸣的轰响，听到了无数英魂在沙场上的呐喊与嘶鸣！
这柄饮血无数的战刀，其深藏的、属于历代主人的不屈战意与杀戮记忆，在这一刻，被苏凡那蕴含着一丝帝威与琉璃心奇妙引力的指尖，彻底激发了出来！
“锵锵锵——！”
场中，所有老兵手中的腰刀，仿佛受到了君王的召唤，竟在同一时刻不受控制地齐齐发出嗡鸣震颤，刀锋自动转向那柄破旧腰刀的方向，如同百鸟朝凤，万兵朝宗！
独臂老兵浑身剧震，如遭雷击！他那空荡荡的右肩断臂处，传来一阵钻心的、早已遗忘多年的幻痛！他与那柄刀心血相连，感受最为深刻！那不再是徒具其型的惨烈，而是一种有了魂魄、有了根基、煌煌然如同军阵大势般的磅礴刀意！
苏凡收回手指，脸色微微苍白了一瞬，随即恢复。以他初愈之身，强行引动如此庞大的兵煞之气，对他负荷亦是不小。但他目光依旧平静，看向独臂老兵：
“此即，‘心’之一斑。非是凭空而生，而是引动诸位早已深植于血骨之中的、那不愿磨灭的战魂为之共鸣，为之统御。”
他环视全场，看着那些因手中兵刃异动而目瞪口呆、满脸震撼的老兵，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战鼓擂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尔等之刀，可斩敌酋，可破万军，为何斩不断这无形枷锁？！”
“只因尔等之心，尚疑，尚散，尚自视为孤军！”
“今日，朕……真言相告，”他几乎下意识地用出了那个字，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尔等并非孤军！这万里山河，亦有不愿沉沦者！尔等之痛，朕知！尔等之敌，亦为朕之敌！”
“若信我，便收起你们的疑惧与绝望，将你们的刀，你们的煞，你们的不甘与愤怒，尽数凝练起来！不是用来内耗自焚，而是用来——”
他的目光如同冷电，扫过每一张震撼而茫然的脸，最终定格在独臂老兵身上，一字一句，如同掷地金石：
“随朕，重订乾坤，再塑山河！”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凡体内琉璃心光芒微闪，一股柔和却浩瀚的帝威混合着那枚奇特玉佩的气息，缓缓弥漫开来。这气息与他方才引动的兵煞之气奇妙融合，不再令人感到压迫，反而如同一种温暖的、坚定的屏障，将周遭那无处不在的、试图重新渗透过来的冰冷地脉之力悄然推开。
同时，一股微弱却精纯的生机之力，如同涓涓细流，随着这股气息悄然融入离他最近的几名伤势最重、几乎油尽灯枯的老兵体内。
那几名老兵身体猛地一颤，只觉得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身上多年的暗伤、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刺痛感，竟然瞬间减轻了大半！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
“呃……”一个原本需要拄着刀才能站稳的老兵，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震撼！
从刀鸣异象，到苏凡那石破天惊的话语，再到这实实在在感受到的身体变化……
所有的怀疑、愤怒、警惕，在这一连串的冲击下，开始土崩瓦解。
独臂老兵怔怔地看着苏凡，看着他那双冰火交织、仿佛能洞悉一切也能包容一切的眸子，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久违的轻松感和那柄仍在嗡鸣、仿佛重获新生的老伙计战刀。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空荡的袖管无力垂落。
良久，他猛地一咬牙，发出一声如同受伤老狼般的嘶嚎，随即——
“哐啷！”
他单膝跪地，仅存的左手狠狠捶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砸出一个浅坑。
“西疆老卒，残营校尉，秦破虏！”他抬起头，独眼中闪烁着狂热的、近乎虔诚的光芒，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愿率麾下一百三十七名弟兄，追随……先生！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哐啷！哐啷！哐啷！”
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身后那一百多名老兵，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没有任何犹豫，纷纷丢弃了怀疑，带着一种找到归宿般的狂热与激动，齐刷刷单膝跪地，手中染血的腰刀重重顿在地上！
“愿追随先生！万死不辞！”
吼声震天，汇聚在一起的煞气冲霄而起，却不再是散乱的自焚之火，而是隐隐有了方向，有了核心，变得凝练而坚韧！那股无形的“煞域”，骤然稳固、扩张，将这片荒野彻底笼罩！
庚辛、丁卯、戊辰三人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看着那百余百战老卒向青衫文人跪拜臣服，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苏凡站在跪倒一片的老兵之前，青衫在渐起的夜风中猎猎作响。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右眼中的星火温暖地跳跃着。
西疆的第一簇星火，终于……握入手中。
然而，就在此时，他左眼中的琉璃光丝微微一动，感知极限的边缘，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与周围地脉格格不入的冰冷波动，正从极远的官道方向，若隐若现地传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刚才那冲天的兵煞异象吸引过来了。
苏凡的目光，悄然投向远方沉沉的夜幕，眼神微凝。
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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