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庚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一松,眼底那片深暗的海骤然被点亮,化为沉静的温柔。
他极快地上前,手臂环过她的肩膀,无比珍重地将她拥入怀中,仿佛是在确认她的存在与选择。
这个拥抱一触即分,快得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随后他低下头,极轻,又极郑重地在她的额心落下一吻。
这个吻干净、克制,不带半分情欲,又好似蕴藏了千言万语,带着斩断所有犹豫与退路的决绝。
做完这一切,他松开了她,后退一步,拉开了房门。
暴雨声清晰地砸在耳畔。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要将她刻入魂魄,低沉的声音在噼啪落下的暴雨中轻如叹息,又重若誓言,
“信我。”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他没入雨幕的背影。
陆白榆僵立在原地,额心那点微凉的触感如同烙印,久久挥之不去。
窗外,主屋的灯光依旧亮着,静静地照着空无一人,被暴雨疯狂冲刷的庭院。
“阿姐。”
直到阿禾怯生生地拽了拽陆白榆的衣角,她才恍然回神,缓缓收拢手指,将那枚玉佩紧紧攥在掌心,仿佛握住了一个滚烫又危险的未来。
天近拂晓时,雨声终于歇了。
天光破云而来,清冷冷地淌满了庭院。
青砖地上洇着深深浅浅的湿痕,踩上去一步一个脚印。
车马早已备妥,停在垂花门外,车帘被晨风掀得簌簌作响。
众人齐聚廊下,顾老夫人立在最前头,目光慈爱地看着正在话别的女儿与儿媳们。
陆白榆已准备登上马车,视线扫过周凛时,又蓦地想起了什么,“周大人,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廊柱后的僻静处,晨光斜照,在陆白榆眉眼间投下疏淡的光影。
“昨日商议之事,我还有些想法。”她开门见山地说道。
周凛:“四夫人有事尽管吩咐。”
“我要一批女子,需伶俐忠诚,身家清白,无牵无挂。”陆白榆沉吟片刻,又补充道,“亦或者走投无路者,也行。”
周凛剑眉微皱,几乎是脱口而出,“女子?”
他的语气里满是不赞同,甚至还带着几分质疑,
“四夫人,此事非同儿戏。女子体弱,心性易软,如何能堪当此重任?且男女混杂安置,恐多有不便,亦易生事端。”
“对,女子。”陆白榆抬眼,晨光细碎地落入她漆黑的眸底,漾开一片清冽的光,
“周大人,这世间不只一个宋月芹。乱世烽烟里,女子比男子更为不易,依附父兄夫主,常如风中飘絮。难道只因艰难,便不配挣一条自己的生路,不配握住一份安身立命,甚至足以自保的力量么?”
周凛被她话语中的重量钉在原地,嘴唇微动,反驳的话却卡在喉间。
陆白榆眼中的那点悲悯转瞬即逝,很快变成了近乎冷酷的清醒,
“再者,男子视野存在天然边界——深宅绣户、市井闺阁,或是妇人私语的暗涌之处,皆有其难涉之地、难成之事、难窥之关窍。”
“这些女子织就的关系网中,流淌的私语、交错的暗流,其蕴含的消息与力量,未必就比朝堂战场的来得轻浅。正因如此,唯有女子因身份之便,方能无声探到我们想要的消息。 ”
周凛眼中翻涌着的复杂神色,没有搭话。
陆白榆眸光沉静,继续道:“况且,谁言女子心性必软?昔有谢家女执剑守门庭,血战不降;今见孤母怀稚子,死地犹护雏——绝境中的女子为护所爱,其韧可裂金石。”
她声如碎玉,“我要的,正是这种人:心中明烛长燃,知为何而战,有死生必守之物。这般心志一旦立定,比男儿更纯粹,比铁石更难摧,威逼利诱?不过蚍蜉撼山!”
廊下一片寂静,唯有晨风穿过枝叶的簌簌轻响。
周凛沉默良久,目光几度变幻,最终抱拳应道:“末将明白了。”
陆白榆微微颔首,不再多言,提起裙摆走向已等候多时的马车。
经过顾长庚身边时,他已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衫,眉眼舒展,神色沉稳如静水,仿佛昨夜暴雨中那个失控的男人只是幻影。
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与她视线短暂交汇的刹那,掠过一丝只有彼此才懂的汹涌暗流。
他侧身让了半步,声音低沉,“万事小心,我在这里等你归来。”
她微微一顿,极轻地“嗯”了一声,随即登上马车。
车帘落下的刹那,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目光。
陆白榆端坐车内,指尖缓缓探入袖中,触到那枚温润的海棠玉佩,细腻的纹路烙在指腹,带着某种安定又惊心的力量。
车队缓缓驶动,车轮碾过湿润的泥土,留下两道蜿蜒的辙印,一路延伸,隐入尚未散尽的薄雾晨霭之中。
直到送行的人影渐次散尽,顾长庚才收回久久凝望的视线,转身坚定地穿过寂静的抄手游廊,径直走向佛堂的方向。
廊角铜铃被晨风拂过,叮铃一声脆响,碎在满院清冷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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