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匪退去的血腥味尚未散尽,深褐色毡车旁的气氛却比刀锋更冷。月神大祭司阿娜尔那句“金狼王庭的友谊”飘在夜风里,带着蜜糖般的诱惑,底下却藏着淬毒的钩子。
乌尔汗握刀的手紧了紧,欲言又止。大祭司的决定不容置喙,但这两个女人……尤其是那个红发金眸的沈惊鸿,弹指碎刀的景象还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只能沉默地侧身,让开通往毡车的路,刀疤脸上每一道纹路都绷得死紧。
毡车门帘掀开的缝隙里泄出暖黄的光,混合着一种奇异的冷香,像冰封的雪莲混着沙漠某种辛辣的草根味。苏瑶光对沈惊鸿极轻微地点了下头,后者将怀中睡得小脸通红的妹妹小心地递过去。婴儿在姐姐臂弯里蹭了蹭,浑然不觉方才的生死一瞬,继续沉入香甜梦境。
“有劳大祭司。”苏瑶光抱着妹妹,微微颔首,姿态清贵依旧,仿佛踏入的不是神秘祭司的车厢,而是自家厅堂。
沈惊鸿没说话,赤足踏上毡车边缘铺着的厚厚绒毯,金红纹路在足踝皮肤下流转,映着车内柔和的光,无声昭示着非人的力量。她目光扫过车内,最后定格在阿娜尔覆面的轻纱上,赤金色的眸子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审视压力。
毡车内部比外面看着宽敞许多。四壁挂着深蓝与银线交织的厚重挂毯,绣着弯月、星辰和奔狼图腾。一张矮几固定在中央,铺着雪白的羔羊皮,上面放着银壶、银杯,和一盘码放整齐的、色泽深紫的沙漠浆果。空气里那股冷香更浓了。
阿娜尔已端坐于矮几之后。她摘下了面纱,露出一张令人屏息的脸庞。肤色是北漠少见的细腻白皙,鼻梁高挺,眼窝深邃,那双眼睛如同吸纳了整片沙漠夜空,沉静、浩瀚,又带着洞悉世事的苍凉。她的目光在苏瑶光怀中的婴儿眉心红痕上停留一瞬,随即看向沈惊鸿,唇角弯起一个极淡、却仿佛能融化冰雪的弧度。
“请坐。”阿娜尔的声音空灵依旧,指了指矮几对面的软垫。她的视线掠过沈惊鸿赤足上尚未完全隐去的金纹,并未流露半分惊异。
毡车外,营地的喧嚣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乌尔汗如门神般守在车外三步之地,手始终按在刀柄上。营地中央的篝火噼啪作响,映着劫后余生、忙着包扎伤口的汉子们。王魁抱着他那块“圣骸”,躲在一辆装货的毡车后面,对着几个惊魂未定的年轻护卫,唾沫星子又开始飞溅。
“……瞧见没!那金光!那气势!”王魁绿豆眼放光,把破陶片举得老高,仿佛那是发射圣光的灯塔,“俺就说沈姑娘是得了酸圣老爷真传!大祭司都请她进去喝茶……呃,喝圣水!这是啥?这就是天命所归!跟着酸圣老爷走,刀山火海不用愁!沙漠巨魔?黑沙盗?那都是给咱们送功德的!”
一个护卫刚用布条勒住胳膊上被沙匪弯刀划开的口子,疼得龇牙咧嘴,闻言忍不住呛声:“王胖子,吹牛也靠点谱!那金光跟你的酸坛子有啥关系?沈姑娘那本事……看着就像神仙下凡!”
“你懂个屁!”王魁立刻跳脚,一脸“孺子不可教”的痛心疾首,“神仙也得吃饭!神仙也得喝水!神仙……神仙也得靠酸味提神醒脑!没俺老王一路供奉圣物,哪来这等神力护佑?这叫……这叫心诚则灵!圣物显圣!”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小心翼翼地把“圣骸”贴在油腻腻的胸口,仿佛那是力量的源泉。
另一边,二狗和三驴挤在钱伯身边,小安子被刚才的厮杀吓得还在抽噎。钱伯一边拍哄着孙子,一边忧心忡忡地望着那辆紧闭的深褐色毡车。石磊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盘膝坐在靠近毡车的位置,朴刀横在膝上,闭目养神,耳朵却捕捉着毡车方向最细微的动静。
毡车内,气氛凝滞如冰。
阿娜尔提起银壶,姿态优雅地为苏沈二人面前的银杯注入一种淡金色的液体,清冽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冲淡了之前的冷香。她并未直接询问,目光却像无形的探针,在两人身上逡巡,最终落回苏瑶光怀中的婴儿身上。
“月神的光辉无所不在,亦能照见迷途者的前路。”阿娜尔的声音如同月光流淌,带着奇异的韵律,“二位贵客身负奇异之力,又携此……不凡稚子,流落这死亡瀚海,绝非偶然。金狼王庭愿为迷途的星辰指引方向,只望星辰,亦能照亮王庭的穹顶。”她的话语含蓄而直接,抛出了橄榄枝,也索要着回报。
苏瑶光端起银杯,指尖感受着金属的冰凉。她没有喝,目光沉静如水,迎向阿娜尔深邃的眼眸。“大祭司慧眼。黑沙暴毁我商队,幸得天佑,方得残喘。至于这身微末之力,”她微微侧首,看了一眼旁边静默如山、只垂眸看着妹妹睡颜的沈惊鸿,“不过是血脉中一点祖辈遗留的护身之能,于这瀚海求生尚显不足,岂敢妄言照亮王庭?大祭司高义,允我等随行,已是感激不尽。”
滴水不漏,谦逊中带着疏离。将一切归咎于天灾和祖荫,巧妙避开了预言、契约和地下死城的核心。沈惊鸿依旧沉默,仿佛苏瑶光就是她的喉舌,她全部的注意力只在妹妹微微翕动的小鼻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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