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六的清晨,风雪稍歇。惨白的日头挣扎着从厚重的铅云缝隙里挤出几缕无力的光,照在紫宸殿冰冷的金砖地面上,映出一片肃杀的惨淡。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绷的、近乎凝固的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
御阶之上,九岁的萧景琰小脸绷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他小小的手藏在宽大的龙袍袖子里,死死攥着苏瑶光塞给他的那枚碎玉,尖锐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带来一丝奇异的支撑力量。他不敢去看纱幔后那道模糊而威严的身影,更不敢直视下方秦嗣源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此刻却燃烧着隐怒的眼睛。
“陛下!”秦嗣源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再次响起,“苏瑶光狂悖犯上,攀诬国母,构陷大臣!更持先帝遗物,扰乱朝纲!此等大逆不道之举,若不严惩,国法何在?陛下威严何在?臣恳请陛下,即刻下旨,收回蟠龙宸佩,将其打入诏狱!”
“臣附议!”
“臣附议!”
呼啦啦,又是黑压压一片官员跪倒,齐声高呼。冰冷的声浪如同实质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御阶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萧景琰的身体微微一颤,这细微的动作几乎难以察觉,但他自己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大殿中央,那里站着一个身着素色衣裳的身影,那是他的姐姐。
阿姐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然而在这满朝的豺狼虎豹之中,她显得如此单薄和脆弱,仿佛随时都可能被这汹涌的波涛所吞噬,就像那无根的浮萍一般。
然而,当萧景琰凝视着阿姐的眼睛时,他却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恐惧,有的只是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这种平静让他心疼不已,同时也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
“秦…秦相…”小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努力想拔高,却显得格外细弱,“苏…长公主所控之事…似…似乎亦有蹊跷…那耗子…还有小德子…”
“陛下!”秦嗣源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长辈训斥晚辈般的严厉,“切莫被此等妖言惑众!那耗子来历不明,焉知不是她自导自演?小德子一个卑贱阉奴,受人胁迫,其言岂能轻信?陛下年幼,易被奸佞蒙蔽!此等大事,当由太后娘娘与臣等商议定夺!陛下只需下旨即可!”
赤裸裸的藐视!近乎胁迫!
纱幔之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似乎带着某种默许。
萧景琰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一股屈辱和愤怒猛地冲上头顶!他猛地站起身,小小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正要开口——
“陛下!”一个清冷而平静的声音,如同冰泉流淌,瞬间浇熄了殿内即将爆发的火药桶。苏瑶光上前一步,对着御阶深深一礼。
她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向秦嗣源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声音清晰而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秦相所言极是。陛下年幼,此等涉及宫闱秘事、臣女清誉乃至首辅清名之案,确需详查,方显公允。”
她的话锋一转,让秦嗣源和张承恩等人都是一愣。这毒妇…服软了?
苏瑶光却不再看他们,她的目光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缓缓地转向了那层若隐若现的纱幔之后。在那薄纱的遮掩下,似乎有一道威严的身影正静静地坐着,审视着这一切。
苏瑶光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用一种既恭敬又坚定的语气说道:“太后娘娘明鉴。臣女深知自己如今身负嫌疑,纵有千言万语,也难以自证清白。然而,这蟠龙宸佩乃是先帝亲赐之物,见佩如见君。臣女斗胆,恳请太后娘娘暂且将此佩代为保管。待到案情真相大白之时,如果臣女果真有罪,那么任凭太后娘娘如何处置,此佩也应当被收回宗庙,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说到这里,苏瑶光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措辞。然后,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冽起来,如同一股寒风吹过:“但若是臣女被人冤枉,遭受不白之冤……”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那么,还请太后娘娘手持此佩,代替陛下,严惩那些胆敢构陷皇亲、祸乱宫闱的元凶!以正视听!”
以退为进!
将保管宸佩的权力交给太后,既给了太后台阶,又将烫手山芋塞了过去!更重要的是,将“严惩元凶”的刀,悬在了秦嗣源一党的头顶!若太后真敢昧下玉佩包庇秦党,那便是对先帝不敬!若太后秉公…那秦嗣源等人更没好果子吃!
秦嗣源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像是吞了一只活苍蝇。他死死盯着苏瑶光,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这毒妇!好狠的手段!好毒的算计!
纱幔之后,沉默了片刻。显然,太后也被苏瑶光这看似退让实则暗藏机锋的一手给将住了。半晌,一个听不出喜怒的、略显苍老的女声缓缓响起:
“嗯…瑶光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先帝宸佩,非同小可。哀家便暂且代陛下保管,待此案查明,自有公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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