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够了没有?董敬胜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冷冽却异常清晰,吵,能吵出田来?还能吵出公平来?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被那眼神掠过的人,都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他拿起桌上那本破旧的田土册簿,扬了扬:这上面画的符,信得过吗?他顿了顿,目光如锥子般刺向暗自得意的傅七斤,靠嘴皮子争,靠骂娘抢,就能分清楚好坏?就能划明白阶级?
一连串的质问,让刚刚还沸反盈天的祠堂彻底鸦雀无声。
分田,董敬胜的声音沉稳地响起,压制着祠堂里每一寸不安的空气,是苏维埃的天大恩情,是咱们祖祖辈辈头一回能挺直腰杆做主的大事!马虎不得,也乱不得!他目光扫过那些惴惴不安的贫雇农,也掠过眼神游移的傅七斤之流。
田,是大家的田。分得公,分得平,人心就齐,苏维埃的根基才稳!董敬胜的声音不高,却如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光打嘴仗没用。脚底板,才是量田的尺子;眼睛,才是定肥瘦的秤!
他猛地站起身,拿起靠在桌边的黄杨木算盘,地一声脆响,算盘珠子猛地一合,算框相撞,发出清越的响声,盖过了祠堂里最后一丝窃窃私语。
好!分田小组明天鸡叫头遍,祠堂门口集合!带上绳子、竹竿,还有这算盘和纸笔!咱们一块田一块田去量,一块地一块地去定!肥田瘦田,水田旱地,阳坡阴沟,统统量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量完了,贴出来公示!家家户户来看,觉得不对,当场指出来!没人反对了,再画押定案!苏维埃分田,要的就是一个敞亮,一个公道!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质疑的决断力。祠堂里的空气彻底变了。原本的争吵、猜忌、哄闹,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期待所取代。所有人都明白了,董敬胜这是要动真格的。他那把磨得油亮的黄杨木算盘,还有那张严肃得没有一丝表情的脸,成了二字最有力的注脚。
在刘克范主席倡导的模范乡竞赛中,湘湖乡首创田亩三级公示制:初评结果贴一次榜,复议结果贴一次榜,终审结果贴一次榜。这种透明机制迅速在武北片区推广。
天刚蒙蒙亮,一层薄如蝉翼的白色雾气还缠绵在低洼的水田和清冷的河面上,未曾散去。祠堂那两扇厚重的杉木大门,一声被推开。董敬胜第一个走了出来,手里紧紧攥着那把象征着分田公正的黄杨木算盘。他身后跟着分田小组的成员:刘阿公佝偻着背,但脚步异常轻快;李老栓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浑浊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从未有过的光彩;其他几位老农也个个精神抖擞,仿佛年轻了十岁。他们扛着丈量用的长竹竿,拿着系着红布条做标记的草绳,腰间别着镰刀,准备随时砍掉阻挡视线的荆棘杂草。队伍的最后,跟着几个识几个字的年轻后生,捧着厚厚的、用桑皮纸钉成的册子和笔墨,准备记录。
董敬胜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力量。他率先迈开步子,赤脚踩在祠堂门口冰冷、带着露水的青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声音。这支肩负着湘水湾命运的小队伍,沉默而坚定地融入了村外那片广袤的、等待着被重新书写归属的田野。
秋收前,湘湖乡超额完成土地分配任务。全乡230户贫雇农人均分得水旱田0.8亩,比武北平均水平高出15%。刘克范在全区表彰大会上说:湘湖乡的分田经验,就是武北苏区的标准答案
祠堂外墙新刷的标语在晨光中格外醒目:拥护红军打胜仗,苏区人民有力量,石灰水渍未干的扩红突击队报名处,二十几个后生正围着董敬胜争抢登记表。
敬胜叔,给我盖个章!十七岁的铁匠学徒阿福举着生锈的铁锤,虎口处还粘着淬火的铁屑,昨天我亲眼看见赤卫队扛回三箱子弹,说是湘湖后生打胜仗缴的!
急啥?董敬胜笑着用黄杨木算盘敲了敲表格,先说清楚,当红军可是要写血书的!他突然压低声音,昨晚区苏来人,说红十二军要在帽村构筑新工事,急需抬担架的民夫......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阿福的铁锤掉在地上:敬胜叔,你是说......要打仗了?
董敬胜的目光掠过祠堂门口那棵老樟树,枝桠间新筑的鸟巢在风中轻轻摇晃:莫慌,苏维埃早有准备。上个月区苏送来的三百斤钨砂,还有榨油坊炼的桐油,都换成洋硝药了。
此时在二十里外的帽村山隘,武北独立营营长刘振球正指挥战士加固防御工事。他的绑腿上还沾着昨日剿匪时的血迹,望远镜里隐约可见国民党保安团移动的黑点。
团长,侦察班抓到个舌头。通讯员气喘吁吁递上湿漉漉的口供,钟绍葵部明天拂晓要突袭湘湖,说是要端掉分田指挥部!
刘振球眯起眼睛,指节叩了叩地图上湘湖的位置:告诉董主任,让他把粮食加工厂转移到山洞里。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叫妇救会连夜编竹钉阵,后山那片竹林够扎几千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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