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板刚才话里的意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那层客套的薄纱。
傅鉴飞听得再明白不过,分明是要牵线做媒。他垂下眼睑,盯着自己捏紧又微微松开的手,将那份突如其来的冲击压在心底。
这事儿可不好直接回话。
点头应承?显得自己轻浮孟浪,知道有美人就失分寸,更难免让人觉得他傅鉴飞是冲着董老板家业去攀高枝的。
断然拒绝?那更是拂了董老板偌大的面子,彻底堵死了这条刚刚才向他敞开一丝缝隙的人脉通路。
这其中的尺度,比走悬空索还难把握。
傅鉴飞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桌几上的杯盏,落在了更远的地方。“董叔不必多虑。以阿青的自品秉性品貌,加上您这棵大树的荫蔽,择得一位才貌两全的如意郎君是迟早的事。您尽可放宽心,静候佳音便是。”
傅鉴飞这话,什么角度听都是合适的。
明光也打趣说到:是啊是啊。鉴飞兄都很优秀的,董叔要不考虑下?鉴飞条件不够的话,看下我的条件如何?
听着是打趣,实则是解开一桌的尴尬。董家的门槛,终究是高的。
看来还是得继续喝酒,才能终结这个话题。
傅鉴飞纷乱的心绪也渐渐沉淀,一个盘桓心底已久的念头变得无比清晰:汀州?那个承载了太多苦闷、局限和庸碌过往的故乡?他是半点也不想回去了!
外面的天地何其广阔!他要闯,要搏,要在这万丈红尘里打下一片真正属于自己的事业根基!困守一隅,蝇营狗苟,绝非他的志向。而要在这陌生的、充满机遇也遍布陷阱的江湖站稳脚跟,他需要助力,强而有力的助力——就如同眼前正端详着他的董老板这般手眼通天的贵人。没有这样的支持,单打独斗何其艰难?董老板的赏识,是他此刻极为珍视的机缘,绝不能因一时应对失措而断了。
几个呼吸间,百转千回的念头已尘埃落定。
董老板定定地看着傅鉴飞,没有再说话。
这个话不得不接了。
傅鉴飞终于抬起头。方才因董老板的话而攀爬上脸颊的、那份短暂的窘迫与僵硬,此刻已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片澄澈的沉静。这沉静温和,却如同深潭,内里蕴藏着不容置疑的主见。
他微微吸了口气,那一直无意识紧攥着衣角的手指终于松弛下来,轻轻在膝上摊开,仿佛卸下了一丝悬在心头的重负,也为即将出口的、关乎前途命运的话语腾出了空间。
“董老板如此厚爱,晚辈实在……受宠若惊,”他开口,声音清越,每个字都裹着恰到好处的分量与敬重,既不过分热切,也不显疏离。目光平稳地迎向董老板那双阅人无数、此刻正带着审视与不容错辨的期待的眼睛,傅鉴飞坦然地接住那视线,继续说道:“能与尊府千金阿青小姐见一面,对晚辈而言,确实是难得的缘分与幸事,足以彰显董老板您的盛情雅意。只是……” 话锋在此处稍稍一顿,这微妙的停顿并非犹豫,而是为接下来的关键转折蓄势。
他挺直了些背脊,眼神里的温和沉淀为一种近乎肃穆的郑重:“傅某虽出身汀州小户,家世微寒,然自幼受庭训,深知‘礼义廉耻’四字重逾千钧。婚姻大事,上关宗祠血脉,下系毕生伦常,非比寻常儿戏。若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居中周全、郑重其事的提亲,以此玉成此等大事,则男女私相授受,名不正言不顺。晚辈……实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那唐突佳人、玷污小姐清誉之举。”
这席话说得不疾不徐,字字清晰,将“规矩”二字抬到了至高无上的位置。这不仅是他为自己划下的铁律底线,明确宣告自己绝非轻浮求偶之徒;更是投给董老板的一颗定心丸——他对这门潜在联姻的重视,是以最正统的形式,带着家族乃至社会层面的责任感。此举无疑将自己与那些见色起意、图谋家产的宵小之辈彻底区隔开来,也巧妙地用“尊重正统礼法”的方式,暗暗抬升了他个人在董老板心中的分量和可信任度。
话毕,傅鉴飞眼中那股属于礼教的光芒并未消散,反而迅速锐化、凝聚,显露出更深层的决断与野望。
他的声音略略低沉了些许,却注入了一股不容置辩的力量。
……至于汀州老家,”他提及故乡时,语气里的疏离感清晰可辨,就像撇开了一件早已过时的旧褂子,眼神却异常锐利明亮,直视着董老板。
“晚辈此番出来,不为躲清闲,也不为走马观花看风景。世道虽难,但总有一条路是留给有心人走的。不瞒董老板,晚辈行医这些年,在药铺也攒了些心得,心里头这个念头早就生了根——就想着能在这地面上,凭自个儿这点治病救人的本事,实实在在地安身立命,闯出点名堂来!这个心思,定了就定了,绝没有回头路走!再回汀州……”他嘴角牵起一丝自嘲又笃定的弧度,“那也得是等晚辈的小事业立住了脚根,腰杆硬了,才有脸面回去见汀州乡亲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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