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板说“围屋是我爷爷手上起的,结实得很。屋前有个大坪,能晒几担谷子!后山全是林子,林子里面有菌子、笋子、野果子,多得很!”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柔和了些,“阿青小时候,就带着她在后山溪沟里摸小鱼小虾,教她认草药……丫头懂事早,性子却硬得很,像她阿妈年轻时候。”
说到女儿,董老板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很是亲切,随即却又被沉甸甸的担忧压下,“只是山里头,终归是偏僻。那地方……看着好看,可离城镇太远!出来一趟,翻山越岭,水路旱路轮换折腾!娃娃大了,总不能一辈子窝在山沟里……我得给她寻个出路啊!”
董老板常在汕头,也下过南洋。他知道世界已经变了,正在大变。洋火轮都开到了汀州,广州府的守军都换了洋枪,还有汕头那儿也有洋医生,治病的药片小小的,治疗“打摆子”奎宁,吃上一小片就会好转。......女孩子也进学堂。
傅鉴飞不只是从董老板这里听到新鲜的见闻,峰市也有广州的《述报》送来,报纸送来。《述报》很有意思,每天配一张插画,还配了图说。“遍阅各报,去疑存会,加以论断,事必核实,语戒荒唐”是时人对《述报》的评价。峰市也远离广州,报纸会来也差个七八天,消息也不算落后。
傅鉴飞安静地听着,给董老板续上半碗酒。
董家父母年近古稀,一个心口疼的老毛病时好时坏,一个风湿腿脚已不太灵便。阿青在湘水湾,也上不了私塾。现在照顾着父母,还要操持家里菜地的活计。董老板也留了不少银两,雇了帮工,田里头的活是不用担心。他能寄钱回去,却无法替老人扛病,替女儿分担那份过早压上的担子。更揪心的是,山野偏僻,他总怕一个看顾不周,女儿就落入无法挽回的境地。经常有这种担心,像藤蔓一样缠在他心里。
酒意更酣,明光显然也是喝了不少,准备要和董老板侄儿猜拳了。
客家人喜欢猜拳,猜拳也叫划拳。就是在家设宴款待时,为了增添酒兴和热闹气氛,劝来人喝酒,在酒席上,或俗,或雅,或简,或繁,都有猜拳助兴的习俗。猜拳是讲究一些规则的。除了简单的数字大小,数字准确与否外,还有其它的规则,还有不少相关的约定,比如出手指时的规则,比如出“三”时,不能拇指、食指和中指一起出,应出中指、无名指和小指;比如出“一”时,大拇指要侧向下,不能往上翘,以示谦虚;比如出“二”时,如使用大拇指、食指表示,出手时要侧向下,这样以示礼貌,不能像举驳壳枪一样,食指指向对方。
客家人猜拳的规矩还有很多,比如开始划拳时,双方都应先叫“全家福”(第一次各出五个手指)。逢上对手,要十几个回合才能断输赢。比如“拳福手,福手拳,五登科”都是酒令的提前说的好知。有的也把“好酒量啊”“不服,再来”之类,当作引导词。客家人喜欢通过酒规酒令这一群众喜闻乐见的娱乐游戏,增添酒兴,消除寂寞困倦,直至尽欢尽醉。
董老板注意到傅鉴飞并不擅长酒令,也看得出傅鉴飞并不是好酒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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