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江山，原来早已血染天外。
嬴政的思绪从死寂星海收回。
袖中，那枚幽蓝魂晶的寒意，依旧刺痛着他的掌心。
咸阳的晨风带着初生的燥热，拂过他的玄色龙袍。
一切都还未开始。
一切却早已注定。
就在这一刻，天，变了。
不是乌云汇聚，不是风雨欲来。
整片苍穹的颜色变了。
一股蛮横的力量，将它硬生生洗成一种不祥的昏黄。
咸阳城内外的喧嚣，瞬间被这片异色吞没。
万籁俱寂。
工坊的炉火暗淡了一瞬。
街头的贩夫走卒停下脚步。
校场上操练的锐士，也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天地，让人胸口发闷，呼吸滞涩。
随即，一道血色的电光，无声地撕裂了天幕。
那不是闪电。
那是一道伤疤。
一道天空的巨大创口。
创口中央，是吞噬光线的漆黑，一个不属于此界的空洞。
有什么东西，正从那空洞中坠落。
它燃烧着，却不是凡火。
那是漆黑的火焰，散发着腐朽与怨毒。
它携万钧之势坠落。
目标明确。
直指章台宫前的巨大广场。
没有呼啸，没有破空之音。
只有一片死寂的坠落。
轰然巨响传来。
整个咸阳城剧烈地一晃。
章台宫前的广场上，坚硬的青石地砖被砸出蛛网般的凹陷。
无数裂痕向四面八方蔓延。
最远的一道，直接延伸到了蒙恬的脚下。
烟尘冲天而起。
可不等烟尘散去，一股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气息，便从撞击中心弥漫开来。
不是煞气，也不是杀意。
是恸。
是无尽的悲恸。
是跨越万古也未曾磨灭的，属于一个文明，一支军队的集体哀嚎。
广场边缘，警戒的铁鹰锐士们手中长戈哐当落地。
这些尸山血海中杀出的百战之兵，此刻竟一个个跪倒在地。
他们双手捂脸，发出压抑的哽咽。
他们不知为何而哭。
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伤淹没心神。
那种痛楚，是失去袍泽，失去亲人的剧痛。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指缝涌出。
李斯钉在宫殿的台阶上。
他竭力维持廷尉的威仪，可面部肌肉却在抽搐。
那股悲意是透骨的寒气，顺着脊柱攀升，冲刷着他引以为傲的法家心境。
“这是……”
蒙恬的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他没有哭。
在那股悲恸的最深处，他感受到了一股更为熟悉的东西。
是战意。
是明知必死，仍向十倍百倍之敌冲锋的决绝。
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将断戈刺入敌人胸膛的疯狂。
这股战意，与他血脉相连。
与大秦锐士的军魂同出一源。
烟尘缓缓散去，露出了那坠落之物的真容。
那是一块巨大的青铜残片。
它形似一艘巨船的舰首。
上面遍布着狰狞的爪印和深可见骨的剑痕。
漆黑的火焰在创口上燃烧，散发出腐败的气息，正是墟之力。
一块青铜血碑。
“保护陛下。”
蒙恬怒吼一声，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拔出腰间青铜剑，大步冲向那块诡异的血碑。
他要将这不祥之物斩碎。
他冲到血碑前，高举长剑，用尽全力劈下。
然而剑锋尚未触及碑身，一股无形的力量便悍然弹出。
沛然莫御的巨力撞上蒙恬胸膛。
他听到自己胸骨碎裂的闷响。
整个人被掀飞出去，倒飞十几步，重重摔在地上。
他闷哼一声，张口喷出逆血。
虎口早已震裂，鲜血淋漓。
仅仅是靠近，便遭此重创。
李斯等人骇然后退。
宫门前的亲兵们迅速组成盾阵，将嬴政牢牢护在身后。
广场上，只剩下跪地恸哭的兵士。
还有那块散发着无尽悲意的血碑。
就在这时，嬴政动了。
他没有下令，没有言语。
他只是抬起手，轻轻推开了身前的盾阵。
在一众亲兵惊恐的注视下，他一步步走下台阶。
那股让百战锐士跪地哭嚎的悲恸。
那股将上将军蒙恬轻易弹飞的斥力。
在靠近他身体三尺时，便如初雪遇骄阳，自行消融。
万法不侵。
嬴政的步伐不快，却每一步都踏得坚实。
他走过哭泣的士卒，走过吐血的蒙恬。
最终，他走到了燃烧着黑炎的青铜血碑前。
他停下脚步。
然后，他伸出手。
那只刚刚被魂晶划破，还沾染着帝王之血的手。
“陛下。”
李斯失声惊呼。
嬴政充耳不闻。
他将手掌，缓缓按在了那冰冷粗糙，遍布创痕的碑身上。
在他手掌接触碑身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消失了。
嬴政的神识被拽入一片血色的漩涡。
这一次，他不是在看，而是身临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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