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山大营,姬瑞清端坐太师椅中,摩挲着扶手上的虎皮。
田叔弭被五花大绑,推了进来,满脸血迹。
姬瑞清望着这个胡子半白的老将,心有所感。技击兵的强悍确实不一般,尤其擅长戈、戟、矛等重兵器的使用,杀伤力极大,先后正面硬刚虎贲和武卒,不落下风;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依旧给予联军重大杀伤,虽败犹荣。
不过,他们已经尽数折在此处,活下来的寥寥无几。用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样的词语,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的悲壮。
“松绑。”
虎贲对视一眼,很快解掉田叔弭身上的绳索。
田叔弭活动了一下手脚,犹豫半天,还是上前问安,“末将天齐司马田叔弭,参见大周天子。”
“起来吧。看茶,赐座。”姬瑞清示意各军统帅也一起坐下。
“谢陛下。”
“田将军,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你见过的,朕的亲卫,姬威。你实话告诉朕,他在哪里?”
田叔弭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低声道,“木林关前,他回剑自尽了。”
众人发出一声惊呼,陷入沉默。
田叔弭低下头,似乎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姬瑞清很伤感,问道,“他的尸首,还在吗?”
“在,臣下令将他厚葬在木林关以东的那片树林中,因为他是面东而死的。”
“噢,那是朝着洛邑的方向啊,他是想回去了。好啊,好啊,也该回去了。”姬瑞清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姬威啊姬威,你的魂魄还在吗?认准了孤在这里,过几天就一起回去吧。”
顾承章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姬瑞清哭了半天,惹得帐下士兵随之落泪。虽然姬威对他们要求极严,甚至是苛刻,但经过实战的磨砺,他们已经明白,就是姬威的严格训练,才让他们有机会在残酷的战场上活下来。
他擦干眼泪,对卫队长说道,“你带一队兵,去把姬将军的尸体取出,擦拭干净后,换上一品官朝服,火葬后,将骨灰收敛在金盘之中,送到孤这里来。班师回朝之后,厚葬太庙。”
“喏。”
“田将军,你给了姬威最后的体面,孤感谢你。”说着,姬瑞清站起身来,竟给田叔弭躬身行礼,吓得田叔弭直接跪在地上磕头还礼,说道,“天子折腰之礼,下臣万不敢受!”
“孤诚心感受,你受得起。”姬瑞清将他扶起,说道,“姜临退守木林关,被炎赵边骑所败,沿小路退回天齐。孤安排雪燕坚兵于半途伏击,竟然扑空。请教田将军,这是为何?”
田叔弭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臣不知。”
“好吧,你先下去休息。我要用你换个人,你安心休息便是。”
等田叔弭被带下去后,姬瑞清问道,“昊仪,你知道姜临在哪里吗?”
昊仪收到辽东坚兵的飞鸽传书后,立刻下令侦骑全部出动,居然没有任何消息;他在罗盘上推演了半夜,也没有丝毫头绪。这支两万多人的部队,居然凭空消失了!
他摇了摇头,低声道,“臣不知。”
姬瑞清望向顾承章,说道,“顾承章,听说你曾奉命进入云梦大泽追捕鲛人,可有此事?”
“没有。”
姬瑞清呼吸一滞。
他干咳一声,说道,“你是修行者,反应灵敏,又有追捕的能力,你带几个人,沿可能的方向仔细搜寻。找到之后,孤自有重赏。”
顾承章哪有心思干这事,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不想呆在姬瑞清身边,还不如出去透透风。于是他欣然接受,带队前往木林关。
“各位,趁大家都在,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姬瑞清支开顾承章后,指着地图说道,“姜临败退后,大约会绕过木林关,取道小路退回天齐境内,孤已经安排雪燕大将易成锋沿途设伏,不过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想来途中生变。”
姬瑞清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假设伏击扑空,姜临残部退回天齐,那么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乘胜追击,攻入天齐境内,一直打到临淄,至少也要打到莱芜,再与姜临和谈。二是就此罢手,大军压境,逼迫姜临割地赔款。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确定之后,我们再部署进军方案。”
嬴无垢的心思一直在顾承章身上,姬瑞清在说什么他压根不在乎。姬瑞清察觉后,便微笑点名,让他先说话。
“赢太子,你觉得呢?”
“呃。”嬴无垢站起来,把嬴景和他商议好的对策说了,“禀陛下,此战后,天齐精锐尽失,没有南下或西征的能力了。卫国、莒国先后经历大战,炎赵正抗击赤狄南侵,雪燕正与山戎血战,苍楚被鱼、庸诸部入侵,义渠不断骚扰玄秦。各国艰难如此,不如趁早和谈,让天齐割地赔款也就是了。国家的府库差不多见底了,再打下去恐怕伤了国本,大家都要时间休养生息。”
卫国太子卫洛钧立刻站起来表示反对,“禀陛下,姜临狼子野心,天齐国力强盛,若不能动其筋骨,不出三五年,战乱再起,到时候为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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