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能量的狂潮在现实与意识两个层面同时爆发,又骤然坍缩。
云昭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星辰湮灭的漩涡,极致的白光与深沉的黑暗交替闪现,吞噬了她所有的感知。最后印入脑海的,是那漩涡深处惊鸿一瞥的、庞大如山的鲲舟虚影,以及萧彻识海中,那一点金光在触及她意志后,如同回光返照般迸发出的、灼热无比的光芒。
随后,便是无尽的黑暗与沉寂。
……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像是千万年。
一丝微弱的意识如同沉入海底的泡沫,艰难地向上浮起。刺骨的寒意率先回归,并非北冥之地惯有的风雪之寒,而是一种更深入骨髓、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致冰冷。
云昭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座恢弘却危机四伏的星辉祭坛洞窟,而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瑰丽与死寂交织的奇景。
她正躺在一片平滑如镜的玄冰之上,这冰层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幽蓝色,内部仿佛封存着流淌的星河,点点微光在其中明明灭灭。抬头望去,没有天空,只有无尽的、同样由玄冰构成的穹顶,垂落下无数巨大的、千姿百态的冰棱,如同倒悬的冰川森林,散发着恒古的寒气。
光线不知从何而来,柔和而均匀地弥漫在整个空间,让一切清晰可见,却又蒙着一层朦胧的冰雾。视野所及,是广阔无垠的冰原,一根根巨大的、铭刻着复杂星纹的冰柱耸立其间,如同沉默的巨人,守护着这片被时光遗忘的秘境。
万载玄冰封。
这里,才是北冥之眼真正的核心——北冥境!
云昭试图移动,却发现身体沉重无比,经脉中空空荡荡,星辰之力几乎耗尽,内腑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剧痛。与心魔对抗、接收青鸾忆魄、分心双线作战、最后引导那股毁灭与新生的能量冲击……早已将她的身心推到了崩溃的边缘。能醒来,已是奇迹。
她艰难地偏过头,首先看到的,是静静躺在身侧的那柄“弑神之匕”。它似乎也耗尽了力量,匕身黯淡,那些流动的星辉蛰伏了起来,只在指尖触碰时,传来一丝微弱的、令人安心的温热。
而她的左手,依旧紧紧攥着那枚赤龙血玺。
血玺……萧彻!
云昭心中一紧,连忙凝神感知。掌心中的血玺不再灼热悲鸣,温度降了下来,虽然依旧比平常温热,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平稳?甚至,隐隐传递过来一丝微弱却坚韧的生机,以及一种仿佛沉睡般的宁静。
他……活下来了?
那个在意识冥海深处,被黑暗包裹、即将熄灭的金色光点,最后爆发出的光芒,是成功的反击吗?
巨大的 relief(宽慰)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强撑的堤坝,让她鼻尖一酸,几乎落下泪来。但此刻不是放松的时候,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继续观察四周。
不远处,谢衡瘫倒在冰面上,脸色惨白,昏迷不醒,但胸口尚有起伏。他身前的冰面上,残留着一片焦黑的痕迹,以及几块破碎的、失去光泽的黑色晶石——那是被彻底净化后的污染残渣?那个孩子……
云昭目光急转,在更远一些的地方,看到了石猛和那个妇人。妇人跪坐在冰面上,怀中紧紧抱着那个孩童。孩童不再挣扎嘶嚎,身体恢复了原本的大小,安静地躺在妇人怀里,仿佛只是睡着了。但他周身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败色,再无半点生机。
石猛站在一旁,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佝偻着背,拳头紧握,脸上满是悲戚与无力。
终究……还是没能救回来。
云昭心中黯然。那孩子灵魂已被彻底侵蚀,能留下全尸,得以安息,或许已是谢衡引导秩序之力、配合她最终净化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这份无力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除了他们,一同进入洞窟的其余守契族人,包括大长老,却不见踪影。
他们是被那最后的能量爆发抛散到了别处?还是……
就在云昭思绪纷乱之际,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独特韵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玄冰世界的死寂。
她勉力撑起上半身,循声望去。
只见从那巨大的冰柱森林深处,走出了几道身影。
他们的身形与常人无异,但穿着一种非丝非麻、泛着淡淡珠光的白色长袍,样式古朴,与外界截然不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的眼睛——并非守契族人那种蕴含星辉的银色,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冰冷的……银白色。仿佛他们的眼球本身就是由万载玄冰雕琢而成,看不到瞳孔,只有一片漠然的银白,视线扫过,带着一种洞彻灵魂的审视感。
他们行走在极寒的玄冰之上,如履平地,周身散发着与这片北冥境浑然一体的古老、威严而冰冷的气息。
为首一人,身形比其他同伴略微高大,银白色的眼眸落在挣扎欲起的云昭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她手边的“弑神之匕”上。
他停下脚步,微微抬手,阻止了身后同伴的靠近。那冰冷的、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如同两块玄冰轻轻碰撞,在这寂静的空间中回荡:
“星钥执掌者,欢迎抵达北冥真境。”
“吾等乃‘星陨之契’的初始守护一族——冰裔。”
“汝已通过外层试炼,触及契约核心。然,欲承契之重,需明契之本。”
他的银白目光缓缓扫过昏迷的谢衡,掠过悲痛的石猛和妇人,最终再次定格在云昭苍白的脸上。
“告知吾等,星钥执掌者……”
“汝为何而来?为救一人,亦或为救苍生?”
“汝可知,汝手中之钥,所开启的,究竟是希望之门,还是……毁灭之途?”
冰冷的质问,如同这万载玄冰,直指人心最深处的彷徨与抉择。
北冥之境,终于向云昭展露了它真实的一角,而真正的考验,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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