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灰色光线,吝啬地洒落在蜷缩于巨石后的幸存者们身上。微弱的篝火早已熄灭,只余下一小撮带着余温的灰烬。寒冷如同无形的刀子,穿透单薄的衣衫,切割着肌肤与骨骼。短暂的、因聚集而产生的微弱安全感,在光天化日之下,如同朝露般迅速蒸发,只剩下更加赤裸和残酷的现实。
疤痕汉子名叫石锤,是这群幸存者中隐约的头领。他清点着所剩无几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食物和那半罐浑浊的饮水,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孩童在母亲怀里发出细微的、因饥饿和寒冷引起的啜泣,被母亲用力捂住,只剩下压抑的呜咽。
“不能再待下去了。”石锤站起身,声音因缺水而沙哑,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云昭身上,“食物和水撑不过今天。必须走,找活路。”
他的目光带着探询。昨夜云昭分享食物的举动,以及她不同于寻常流民的、即使在疲惫中也依旧锐利的眼神,让石锤潜意识里将她视作了可以商议的对象,甚至可能是指引者。
云昭点了点头。她臂膀上的血纹在晨光中灼热依旧,坚定地指向北方。她看了一眼状态越来越差的谢衡,又看了看这群面黄肌瘦、眼中交织着恐惧与一丝微弱期盼的幸存者。
“向北。”她言简意赅,没有解释原因。此刻,任何关于“北冥之眼”的传说都显得太过虚无缥缈,反而可能引发不必要的怀疑或绝望。一个明确的方向,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没有人反对。对于这些失去一切的逃亡者而言,任何一个方向,只要有人带头,都好过在原地等死。
队伍再次启程,变得庞大了,却也更加沉重和缓慢。伤者、弱者拖慢了整体速度。云昭不得不分出部分精力,协助石锤安排行进的次序,警惕四周,同时还要压制怀中“弑神之匕”的气息,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谢衡拄着拐杖,艰难地跟在云昭身边。他看着云昭冷静地指挥、分配所剩无几的饮水,看着她用那带着伤的手为那个哭泣的孩童擦拭脸颊,看着她与石锤低声商议路线……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个曾经需要他庇护、甚至一度被他视为棋子的古遗族圣女,在废墟与逃亡中,正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速度成长、蜕变,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折的、坚韧而沉稳的力量。而他,曾经的丞相,如今却成了需要被照顾、被保护的累赘。这种地位的颠倒,让他心中五味杂陈,却又不得不承认现实。
他们沿着血纹指引的方向,跋涉在越发荒凉的土地上。周围的景象愈发诡异。树木扭曲成痛苦的姿态,岩石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暗绿色的苔藓,散发出淡淡的腥气。空气中那股甜腻腐朽的味道时浓时淡,仿佛有看不见的毒瘴在荒野中飘荡。
中午时分,他们被迫绕行一片弥漫着淡紫色雾气的洼地。石锤的一个同伴,因为靠得太近,吸入了一丝雾气,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皮肤上浮现出细密的、如同湿疹般的红点,精神也变得有些恍惚。众人骇然,连忙将他拖到上风处,用清水(已然不多)冲洗,过了好一阵子,那人才勉强恢复,但脸色依旧难看。
这片土地,正在以一种超出常人理解的方式“活化”着,或者说,“毒化”着。
就在他们疲惫不堪地爬上一道连绵的山梁,准备短暂休整时,走在最前面的石锤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猛地停下了脚步,手指颤抖地指向南方。
所有人都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下一刻,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原地,瞳孔因极致的震撼而收缩。
南方,遥远的地平线上,那座曾经矗立了数百年、象征着帝国权力与繁华巅峰的庞大皇都,此刻,正被一种无法形容的景象所笼罩、所吞噬!
原本冲天的幽红光芒,此刻已经黯淡、内敛,仿佛所有的能量都在向着核心收缩。但取而代之的,是皇都本身正在发生的、天崩地裂般的剧变!
覆盖其上的、如同活体疮疤般的晶簇丛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增殖、膨胀、扭曲!它们不再是附着于建筑之上,而是反过来,将所有的宫殿、高塔、城墙都撕裂、吞噬、融合!巨大的建筑结构如同沙堡般坍塌,又被涌动生长的晶簇裹挟着,扭曲成难以名状的、非自然的巨大形态!
整个皇都,仿佛化作了一个活着的、不断畸变成长的恐怖巨怪!它的轮廓在扭曲,它的体积在膨胀,暗红与幽紫的光芒在那畸形的躯体内部明灭闪烁,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邪恶与混乱波动!甚至能隐约看到,在那“巨怪”的顶端,原本皇宫正殿的位置,一个如同心脏般搏动的、巨大无比的幽暗晶胎正在形成,每一次搏动,都引得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散发出更加强大的引力与威压!
它不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个巢穴,一个正在孕育着某种不可名状之物的、活着的深渊!
而与此同时,以这畸变的皇都为核心,一道道更加粗壮、更加深邃的黑色裂痕,如同蔓延的蛛网,向着四面八方急速扩张!大地在哀鸣,在沉陷!仿佛整个世界的根基,都因为这座“囚笼”的最终异变而濒临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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