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期转瞬即至。在一个天色微蒙的清晨,了望塔上的哨兵吹响了代表北方来客的牛角号。
谷口缓缓行来一支马队,正是巴特尔承诺的首批物资。三十匹雄健的草原战马被经验丰富的牧民牵引着,皮毛油亮,四肢修长,眼神桀骜,即使经过长途跋涉,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属于广阔天地的野性与力量。紧随其后的是驮着捆扎结实皮毛和盐袋的驮马。
带领这支马队的,并非巴特尔本人,而是一位名叫赤兀惕的苍狼部落百夫长,他面容粗犷,眼神锐利如鹰,是巴特尔的得力臂助之一。同行的,还有一位身着暗色袍服、气质沉静的老者,被称为“乌恩其阿哈”(意为真诚的兄长),是部落中颇受尊敬的萨满学徒,兼通医理。
秦烨和林晓晓亲自在谷口迎接。清点物资,战马皆是口齿年轻、骨架匀称的上等货色,皮毛处理得柔软厚实,青盐的成色也远超预期。希望谷这边,则由周钧带着几个机灵的年轻人,将早已准备好的、用特殊麻袋分装好的草种和土豆种,以及记录着简易堆肥、保墒方法的兽皮卷,郑重地交给了赤兀惕。
“秦首领,林仙子,”赤兀惕操着生硬但清晰的中原话,抚胸道,“首领让我转达他的问候。约定的物资尽数在此,请查验。另外,首领得知希望谷有医者仁心,特让乌恩其阿哈随行,他略通草药,或可与贵谷交流一二。”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关于黑水城,近期赵元昊似乎在秘密抽调各部族精锐,动向不明,似有大规模用兵的迹象,目标……未必是草原。”
秦烨目光一凝,与林晓晓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情报至关重要,若赵元昊的目标不是草原,那很可能就是针对内部的其他势力,或者……就是希望谷这样正在崛起的隐患。
“多谢巴特尔首领,也辛苦赤兀惕兄弟了。” 秦烨拱手,“谷中已备下薄酒,请诸位稍作歇息。”
“不必了。” 赤兀惕干脆地拒绝,“部落正值艰难,我等需尽快返回。愿长生天庇佑,我们的盟约如磐石坚固。” 他行事作风带着草原人特有的爽利与警惕,并不愿在希望谷久留。
倒是那位乌恩其萨满,他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整个交接仪式的进行。他那双浑浊而又深邃的眼睛,不时地闪烁着神秘莫测的光芒,仿佛能够洞悉世间万物一般。
当林晓晓走近那些最为神骏的战马时,乌恩其萨满的眼神变得格外锐利起来。他似乎对这些马匹充满了浓厚的兴趣,但同时也透露出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神情。就在这时,只见老萨满的手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就在赤兀惕带队即将离开之际,一匹性子最烈的枣红马突然受惊(或许是感受到了空间逸散的微弱灵气,亦或是小白的恶作剧),扬起前蹄,发出嘶鸣,猛地撞向旁边堆放农具的架子,引起一阵小骚乱。
负责牵引的草原汉子见状,脸色大变,连忙高声呵斥起来,手中的缰绳也被拉得紧绷绷的,生怕这匹马会突然失控狂奔而去。然而,尽管他用尽了全力,但那匹受惊的马儿依然焦躁不安地跺着蹄子,嘴里还不时发出阵阵嘶鸣。
在一片混乱之中,林晓晓却毫不畏惧,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小步,眼神坚定而温柔地望着那匹受惊的马。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连手都没有伸出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
此刻的林晓晓,全神贯注地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那匹马身上,她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变得平静如水,并尝试通过这种方式向那匹马传递出一丝平和、宁静的气息。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林晓晓刚刚开始施展自己能力的时候,一个低沉而又沙哑的嗓音突然响了起来,宛如一阵狂风呼啸而过,震耳欲聋:自然的精灵......正在眷顾着你啊,来自远方的小姑娘。
众人闻声纷纷转头看去,只见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乌恩其萨满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他的目光不再像先前那样浑浊无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而又锐利的光芒,就像是能够看穿世间万物一般。此时此刻,乌恩其萨满正死死地盯着林晓晓,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
林晓晓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微笑道:“老人家说笑了,不过是些粗浅的驯马法子。”
乌恩其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便随着赤兀惕的马队转身离去。但那短暂的交锋,却让林晓晓和秦烨都明白,草原部落中,亦有能感知到非常之事的能人异士。这位老萨满,恐怕已隐隐察觉到了林晓晓身上的不凡,只是无法确定具体为何。
送走草原马队,希望谷上下欢欣鼓舞。战马的到来,意味着他们可以开始着手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骑兵,无论是侦察、通信还是未来可能的机动作战,都至关重要。皮毛和盐巴更是过冬和日常生活的急需品。
然而,林晓晓和秦烨的心头,却萦绕着双重隐忧。
一是赤兀惕带来的关于赵元昊动向的情报。大规模抽调精锐,目标不明,这像一片阴云,笼罩在北境上空。
二则是那位乌恩其萨满隐晦的试探,以及……空间内,自草原马队抵达后,就变得更加活跃,甚至微微震动的镇界石匣!
石匣对北方感应的增强,是否与那位老萨满有关?还是说,苍狼部落本身,或者他们带来的某样东西,引起了石匣的共鸣?
秦烨下令加强对北方的侦察,并让韩冲设法核实赵元昊兵力调动的消息。
而林晓晓,则将意识沉入空间,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散发着越发明显渴望波动的石匣。她尝试着分出一缕精神力,如同触角般,轻轻触碰石匣表面明灭不定的符文。
嗡——!
一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的意念涌入林晓晓的脑海:那并非具体的图像或语言,而是一种强烈的“方向感”和“缺失感”,指向北方,指向草原深处,仿佛那里有一块遗失的碎片,正等待着与本体重逢。
石匣的秘密,与草原的纠葛,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希望谷在站稳脚跟的同时,也被无形地卷入了一场更宏大、更神秘的漩涡之中。
(第七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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