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号”跃迁至信号源坐标时，眼前出现的是一颗年轻的蓝色行星，轨道上稀疏地分布着几个原始空间站，深空中漂浮着第一代探测器的残骸——一个刚刚触摸到星际门槛的文明。
启明的初步扫描显示：“文明发展阶段：0.72卡尔达肖夫指数。最近接触事件：与邻近星系的‘泽塔尔贸易联盟’首次正式交流，发生于47标准日前。”
李瑾调整通信频率，收到了那个困惑信号的原始版本：
“...他们向我们展示了他们的技术、艺术、哲学。很宏大，很精美。但我们回家后，发现自己的音乐听起来简陋了，自己的故事听起来幼稚了，自己的科技看起来像玩具。我们是谁？如果‘先进’已经存在，我们追赶的意义是什么？如果我们的独特性只是‘不成熟’，那成熟后我们会变成他们吗？请求指导...在保持自我的同时，如何成为星际社会的一部分？”
信号署名是“初光文明联合体”，发信人是他们的“第一接触协调员”艾丹。
降落与第一印象
“传承号”选择在一片开阔的高原降落，周围是初光文明的早期太空探索纪念地——粗糙的火箭发射架、手写的方程式石板、第一代宇航员的雕塑。
迎接团队的是艾丹，一个年轻的类人生物，眼睛里有智慧的光芒，但也有深深的困惑。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型代表团：科学家莉娜、艺术家科尔、哲学家托姆。
“感谢你们的回应，”艾丹的声音经过翻译器传来，带着谨慎的礼貌，“在收到七个高等文明的回复后...我们更困惑了。”
“七个？”杨雪询问。
莉娜调出数据：“是的。泽塔尔贸易联盟外，还有六个文明回应了我们的‘初次问候广播’。每个都慷慨分享了他们的知识精华。”
她展示了那些“礼物”：
· 泽塔尔联盟：高效能源技术、星际贸易协议
· 赛林沉思者：完整哲学体系、冥想科学
· 赫拉克工程师：标准化制造蓝图、工程原理
· 米里亚德艺术家：全感官艺术数据库、美学理论
· 诺维学者：百科全书式知识库、学习方法论
· 泰坦守护者：星际政治框架、文明权利宪章
· 还有“传承号”的回应：认知生态学基础
“问题不是缺乏知识，”哲学家托姆说，声音沉重，“问题是我们被知识淹没了。每个文明都告诉我们‘这是最好的方式’。但我们连自己的方式都还没完全发现。”
初光之症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团队深入了解了初光文明的困境。
科技领域：工程师们面对七套不同的技术路线，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是追求泽塔尔的高效，还是赫拉克的稳定，还是自己原始但熟悉的路径？
艺术领域：艺术家们看到了米里亚德的辉煌成就，觉得自己的创作“不值一提”。年轻画家撕毁了自己的作品，说：“为什么还要画？完美已经存在了。”
教育领域：教师们困惑于该教什么——自己文明的传统知识，还是先进的星际课程？孩子们开始问：“学习我们自己的历史有什么用？它已经被超越了。”
最深刻的危机在身份层面。
“我们曾经以为，接触外星智慧会是‘我们发现他们’，”艾丹在夜晚的火堆旁说，初光文明还保留着这种古老的交流方式，“但现在感觉是...我们在这个过程中丢失了自己。”
科尔，那位艺术家，展示了更直观的证据：他播放了接触前和接触后的本土音乐对比。接触前的音乐粗糙但有独特的节奏模式，像是心跳；接触后的音乐试图模仿先进文明的复杂和声，但听起来“像是在说别人的语言，带奇怪的口音”。
认知殖民的危险
启明分析了所有七个先进文明的“礼物”，发现了微妙但危险的问题。
“这些知识体系不是中立的工具，”人工智能报告，“它们携带着输出文明的认知预设、价值取向、甚至无意识偏见。”
周远举例：“泽塔尔的高效技术预设‘效率是最高价值’，赫拉克的工程学预设‘标准化优于个性化’，赛林的哲学预设‘沉思优于行动’。”
“这是无形的认知殖民，”继学说，“不是军事占领，不是经济控制，而是思想层面的同化——让你用别人的方式思考，从而成为别人的延伸。”
杨雪补充了更军事化的比喻：“就像给原始部落突击步枪。武器本身没有倾向，但接受它就意味着接受了现代战争的逻辑、后勤体系、甚至胜负观念。”
第一项干预：认知考古
团队没有直接给出建议，而是提出了一个项目：“认知考古”——帮助初光文明深入挖掘自己的认知根源。
“在决定接受什么外来影响之前，”诗人说，“你们需要知道自己是谁。不是表面的文化符号，而是认知深层的‘操作系统’。”
项目包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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