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阿火突然开口:“墨衡知道这事吗?”
司铎愣了一下:“什么?”
“墨衡。”阿火盯着他,“那个用自己换了新契约的人。他知道地下有这把锁吗?知道开锁要李家人的命吗?”
司铎沉默了几秒,摇头:“我不知道。但根据现有数据推测……他大概率知道。”
“那他为什么不说?!”
“因为说了没用。”这次回答的是枢机。银灰色的眼眸中数据流平稳,“根据墨衡的行为模式分析,他的核心目标是‘用最小代价延续青石镇存在’。如果提前告知血濡锁的存在,可能导致内部崩溃或提前触发牺牲行为,影响契约更生的成功率。最优策略是:先完成契约转换,稳住基本盘,再寻找开锁的替代方案。”
“替代方案?”阿火红着眼,“找到了吗?”
枢机没说话。
答案很明显。
司铎叹了口气,重新看向息壤石。石头上那行字还在,金光流转。
“其实还有个思路。”他慢慢说,“‘血亲至诚’,重点是‘至诚’。不一定非得是牺牲,只要是发自内心、愿意为这片土地付出一切的‘诚’,理论上都满足条件。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种‘诚’,往往需要通过极端情境来验证。”司铎的目光落在李老身上,“而验证失败的代价,就是锁彻底锁死,里面的东西会在二十四时辰内破封。”
他看了看怀表:“我们现在还有……大概二十一个时辰。”
祠堂里的空气凝固了。
二十一个时辰,不到两天。
要么找出一个李家后代,证明自己有“至诚”之心。
要么等死。
“我来试试。”
说话的是个女人。
众人回头,看见从祠堂角落走出来的,是西施娘子。
她脸色还是苍白的,但眼神很坚定。走到李老面前,她轻声说:“叔公,我娘姓李。我身上,流着一半李家的血。”
李老怔怔地看着她:“丫头,你……”
“我男人死了,孩子也没留下。这镇上,我没什么牵挂了。”西施娘子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像水面的涟漪,“如果我的‘诚’够分量,我想试试。”
司铎打量她,没立刻答应。他从皮箱里又掏出件东西——这次是个巴掌大的铜镜,镜面是磨砂的,照不出人影。
“手放上来。”他说。
西施娘子照做。
铜镜里开始浮现画面。不是倒影,是她记忆的碎片:小时候跟着母亲学做豆腐,第一桶豆浆煮沸时的蒸汽;成亲那天盖着红盖头,听见外面鞭炮响;男人死的时候,她坐在床头,一滴泪都没掉,只是把被角掖了又掖……
画面最后,停在七天前。祠堂里祖灵显形,那些半透明的人影捧着微光。西施娘子站在人群里,仰头看着,嘴唇无声地动。
司铎把铜镜转过来,镜面上的画面定格,放大她嘴唇的特写。
她在说:“真好。”
“评价权重:眷恋指数高,牺牲意愿中等,但‘诚’的纯度……”司铎皱眉,“不够。你对这片土地的感情,更多是对‘记忆’的留恋,不是对‘未来’的承担。”
铜镜暗了下去。
西施娘子默默收回手,退到一边。
接下来又有几个李家的旁支上前尝试。铜镜里映出各种画面:有父亲教儿子耕田的,有母亲深夜缝补的,有兄弟分家时争吵又和好的……但司铎每次看完,都摇头。
“不够。”
“还差一点。”
“这是责任,不是‘诚’。”
时间一点点过去。
地底的撞击声又响起来了,比之前更急、更重。祠堂的地面已经开始出现蛛网状的裂痕,从息壤石下方辐射开来。裂缝里涌出的黑气越来越浓,那股陈腐的香气里,开始混进血腥味。
阿火看着这一切,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他突然想起墨衡把青石板塞给他时说的话:“拿着,贴身放。睡觉也别离身。”
当时他不明白。现在好像懂了一点。
墨衡也许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他知道青石镇的麻烦不会因为一个新契约就结束,他知道地下埋着更深的债。但他还是选择了那条路——不是因为他有办法解决所有问题,而是因为……
因为他相信,总有人会接过那块石板。
阿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拉过弓,杀过秽兽,也种过灰薯。手上布满老茧和伤疤,掌纹乱得像麻。
他不是李家人。他身上流的是猎户的血,祖辈是从北边逃荒来的,在这片土地上来得最晚,根扎得最浅。
但他在这片土地上活过。
他记得第一次跟阿爹进山,阿爹指着一棵歪脖子树说:“这树比你太爷爷岁数都大。”他记得第一次射中兔子,阿娘把兔皮硝了给他做帽子。他记得墨衡来的那天,蹲在老槐树下摆摊,九个石板在太阳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还记得七天前,土地公流泪时,他心里涌起的那种感觉——不是恐惧,是疼。像有人用钝刀子割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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