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日,广州,番禺工业区。
空气里弥漫着初夏的湿闷,和远处电子厂飘来的塑胶气味。杨秀娟站在一栋新建成的三层厂房前,抬头看着外墙“卫东服装(广州)有限公司”的崭新招牌,旁边是红色绸布覆盖的奠基碑。她身后跟着从滨城带过来的十人培训团队,以及二十个刚招的本地工人,大多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统一发放的浅灰色工服,好奇又局促地张望着。
“杨总,设备昨天全部调试完毕,空调和新风系统也通了。这是车间平面图,您看看。”广州这边的负责人姓李,是个三十多岁的本地男人,以前在港资制衣厂做过生产经理,说话带着广式普通话的软糯腔调,但动作利索。
杨秀娟接过图纸,走进车间。空间比滨城的“巴黎专线”大一倍,按照王教授设计的“U型精益生产线”布局,缝纫机、裁床、整烫台、质检区,呈U形排列,物料流转距离缩短了三分之一。设备是全新的日本重机,液晶触摸屏,带自动剪线和倒缝功能。车间墙壁漆成浅灰色,地面是防静电环氧地坪,灯光是模拟自然光的全光谱LED。一切都符合现代服装工厂的最高标准——除了空气里那股挥之不去的装修气味。
“通风再开大点,气味散不掉,工人长时间待着会头晕。”杨秀娟走到一台缝纫机前,按下启动键,针头嗒嗒空跑了几针,声音清脆,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她想了想,是那种经年累月使用后,金属和布料摩擦出的温润的“人味儿”。这里的一切都太新,太冷。
“设备培训从今天下午开始,滨城来的师傅一带二,每人带两个本地徒弟,先学最基础的穿线、换针、调针距。三天内,要学会独立缝直线。五天内,要掌握基本的弧线缝纫。七天后,开始小批量试产。”杨秀娟转身对培训团队说,“标准,就用我们滨城的标准。但这里湿度大,真丝面料容易发涩,缝纫时要调低压脚压力,针距适当放大0.1毫米。这个,陈师傅专门叮嘱过,你们要记牢。”
“明白,杨姐。”培训团队齐声应道。这十个人是杨秀娟从滨城老工人里挑出来的,个个能独当一面,但第一次离家千里来带徒弟,脸上都有些紧绷。
“本地工人这边,”杨秀娟看向那二十个年轻人,“我知道你们以前可能在电子厂、玩具厂做过,但做衣服不一样。衣服穿在人身上,一针一线都关系到人家的体面和舒适。我们卫东做的不是地摊货,是能进巴黎老佛爷、东京银座的好衣服。所以,标准高,要求严。但我保证,在这里,只要你肯学,肯吃苦,你学到的手艺,走到哪里都值钱。三个月培训期,包吃住,底薪一千五,学会后计件,多劳多得。有谁有问题?”
一个扎马尾的年轻女孩怯生生举手:“杨总,我……我以前在电子厂做流水线,一天坐十二个小时,腰都坏了。这里也要坐那么久吗?”
“我们一天工作八小时,中午休息一小时,下午有十五分钟茶歇。每个月休息四天,加班自愿,但按三倍工资算。”杨秀娟看着她的眼睛,“而且,我们不要求你一直坐着。每两小时,组长会带大家做五分钟的拉伸操。我们要的是好衣服,不是工人的命。”
女孩眼睛亮了,用力点头。
“好,现在分组,进车间,熟悉设备。”
下午,培训开始。滨城来的老师傅们站在新机器前,用夹杂着滨城口音的普通话,讲解最基本的操作。本地工人们围在旁边,有的认真记笔记,有的眼神茫然。穿线、绕线、打结、调针距……这些对老师傅来说像呼吸一样自然的动作,对新人们来说,像在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小王,线要这样穿,从上面这个孔穿进去,再从下面这个勾勾绕过来……对,不对,不是那样,是这样……”教缝纫的刘姐急得满头汗,手把手地带了五遍,那个叫小王的男孩还是穿不对。
杨秀娟在车间里慢慢走着,看着这一幕。她知道,急不来。滨城“巴黎专线”的工人,是经过三个月高强度培训、层层淘汰后留下的精华。而这里,一切从零开始。但时间不等人,广州新线的第一个任务,是生产东京“匠作唯一品”的夏季系列,六月必须交货。如果培训进度跟不上,东京那边就要断货。
手机震了,是小野。
“杨姐,广州新线怎么样了?东京这边,‘匠作唯一品’的预订已经排到八月了。客人都等不及,天天来问。我们能不能提前一点,五月下旬先发一批?”
“五月下旬不可能,最快也要六月中旬。新工人还在学穿线,离独立缝一件衣服,还差得远。”杨秀娟实话实说。
“那……能不能从滨城调一批半成品过来,广州这边只做最后几道简单的工序?比如锁扣眼、整烫、挂标。这样既能赶时间,又能让新工人练手,还不影响品质。”小野提议。
杨秀娟思索。这确实是个办法。滨城那边,因为巴黎订单稳定,产能略有富余。可以把裁片和主要缝纫工序在滨城完成,运到广州做后整理。这样,新工人可以从最简单的工序上手,逐步建立信心,同时不影响交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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