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事情解决了,我们也该走了。
但我心里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就像是那烧成灰烬的借据,风一吹,就散了,什么也没留下。
临走的那天清晨,我起得很早。
天还没亮透,海边弥漫着一层灰蓝色的雾气。
我独自一人来到了海边的礁石群上。
正是涨潮的时候。
这还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涨潮。
不像画里那么美,也不像诗里那么雅。
眼前的海,是狂暴的,是愤怒的。
灰黑色的海水像是一群发了疯的野兽,咆哮着,嘶吼着,一波接一波地撞向那些黑色的礁石。
“轰隆——!轰隆——!”
那声音大得吓人,震得脚下的石头都在发颤。
雪白的浪花炸开,溅起几丈高,带着一股子咸涩的腥味,劈头盖脸地打在身上。
冷。
真冷。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那无边无际、翻滚不休的海面,脑海里那个温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微儿,那里的风是软的……”
“听潮起潮落,此生不负……”
骗子。
全都是骗子。
这里的风硬得像刀子,这里的潮声吵得人脑仁疼。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哪有什么天地作证?
在大自然这种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人的那些誓言,那些情爱,渺小得简直像是个笑话。
一个浪头打过来,就能把你卷得尸骨无存,谁还记得你许过什么狗屁承诺?
我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的痴傻。
我竟然真的为了那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甚至还跑到了这天涯海角来验证一个谎言。
“怎么?这潮声不够听?”
一道煞风景的声音,很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
他不知什么时候也爬上了这块礁石,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
他没看我,双手背在身后,迎着那狂风巨浪,那一身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的长衫,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随时会乘风归去的孤鹤。
“够了。”
我苦笑了一声,“太够了。震得我耳朵都快聋了。”
“聋了好。”
孙墨尘淡淡地说道,“聋了就听不见那些好听的废话了。”
他转过头,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嘲讽的眼睛,此刻却显得格外清亮,像是被这海水洗过一样。
“可惜啊,再大的声音,也喊不回装睡的人。再冷的水,也淹不死已经腐烂的过去。”
他指了指那翻滚的海浪。
“你看看这海。它每天涨潮,退潮,周而复始。它管你开不开心?管你失不失恋?管你是死是活?”
“天地不仁。”
“它只负责存在,不管人间那点可笑的誓言。”
“别总想着什么让天地作证。天地忙着呢,没空搭理你那点破事。”
他的话,像是一把尖锐的手术刀,毫不留情地剖开了我心里最后一层遮羞布。
疼吗?
疼。
但疼过之后,却是前所未有的痛快。
就像是把烂肉剜去,露出了新鲜的血肉。
是啊。
潮水就是潮水。
它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也不会记住任何承诺。
苏世安走了,那是他的选择。我留在这里伤春悲秋,那是我的愚蠢。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把胸口积压了许久的郁结都吐了出去。
“你说得对。”
我转过身,看着孙墨尘,脸上露出了一抹真心的笑容。
这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苦涩,只有释然。
“潮水不记事,人得自己记。”
“孙墨尘,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挑了挑眉,“谢我骂醒你?”
“谢你嘴毒心软。”我眨了眨眼,“也谢谢你帮了阿海他们。若不是你,那一招‘鬼面贝’的把戏,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孙墨尘不自在地偏过头去,哼了一声。
“少自作多情。我只是嫌麻烦。”
“要是那胖子天天来闹,咱们还怎么赶路?我可不想在这破渔村里待到发霉。”
说完,他顿了顿,又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俩小孩,你打算怎么办?我们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当保姆。”
我早就想好了。
“我想过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我已经教了阿海几招防身的功夫,虽然那是皮毛,但对付几个小混混够用了。我还拜托了村东头的那个老渔夫,那老头是个实诚人,答应帮我照看他们。”
“至于小贝……我留了些银子给那老渔夫,让他送小贝去镇上的绣庄当个学徒。女孩子家,学门手艺,识几个字,总比在海边晒鱼网强。”
说到这里,我眼珠子转了转,一脸讨好地凑到孙墨尘面前。
“孙神医,你看……既然都要走了,你有没有什么能防身或者谋生的小技艺,随便漏两手给阿海?”
“这孩子聪明,心性也坚韧,是个好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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