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她的手,指节一寸寸收紧。
“赵铭呢?”我问。
提到这个名字,宝珠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混杂着恐惧与憎恶的神情。
“他……他就是个伪君子!是个魔鬼!”她激动起来,声音都在发颤,“成婚之后,他便暴露了本性。酗酒,赌博……稍有不顺,便拿我出气。前一刻,他还能对着我温言软语,下一刻,他身上的酒气一上来,就能将我……将我像条狗一样,拳打脚踢……”
她下意识地,拉起自己的衣袖。
那截本该白皙的手臂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青紫色的伤痕。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后来,”她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眼神变得有些飘忽,甚至,还带上了一丝……一丝温柔,“我发现……我怀孕了。”
她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光。
“我以为,有了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以为,他看在孩子的份上会收敛一些。我忍着,我什么都忍着,只盼着,能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
那丝光亮,转瞬即逝。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绝望。
“可是…”她的声音,再次被哽咽打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的血,“那天,他又喝醉了。因为在赌场输了钱,他回来,便拿我撒气……我护着肚子,求他,我跪下来求他……可是没用……”
“那一脚……”
她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她凹陷的脸颊,蜿蜒而下。
“那一脚,就踹在我的肚子上……血……好多好多的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我的心,像被人用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反复地切割着。
我甚至能感觉到,那股锥心刺骨的疼痛。
“孩子没了之后,”她自嘲地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他们……赵家的所有人,都变本加厉了。赵铭的娘,那个老虔婆,指着我的鼻子骂,说我是‘丧门星’,克死了我爹娘,如今,又克死了她的亲孙子……”
“他们把我关起来,连下人都能随意打骂我。后来,我找了个机会,逃了出去……在破庙里我写了血书,求人送到清心观去……我刚逃到清河镇,就被他们抓了回来……”
“他们打断了我的腿,”她指了指自己的右腿,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又把我关进了这个院子。每日,只给一顿馊饭。那个丫鬟送来的药,也不是什么治病的药……是能让人,变得痴傻的药……他们想让我,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烂死在这里……”
她终于说完了。
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她抬起头,那双流干了泪的眼睛,死死地看着我,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恨意与悔意。
“微姐姐……我好恨……我好恨啊……”
“我恨赵家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我更恨我自己……我好悔……为何当初会眼瞎,信了那人的花言巧语,嫁入这虎狼之家……还害了我的爹娘……”
她像一只杜鹃,啼尽了最后一滴血。
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看着她,看着她额角的伤,看着她手臂的淤青,看着她眼中的血丝,看着她那颗,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
我心底那股被理智强行压下的杀意,在这一刻,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疯狂地,席卷了我全身。
我缓缓地,站起身来。
我伸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我的动作,很轻,很柔。
可我的眼神,却燃起了两簇能将这整座赵府都焚烧殆尽的熊熊怒火。
“宝珠,”我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淬着冰渣子挤出来的,“别怕。”
“我来了。”
“我定会,救你出去!”
我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立下了我的誓言。
“那些欺负你的人,那些害死你爹娘的人,那些……夺走你孩子的人……”
“我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他们欠你的,欠林家的,一笔一笔,我都会连本带利地,替你讨回来!”
她怔怔地看着我,那双已经麻木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点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火焰。
我知道,我不能再久留。
我从怀里掏出我下山时,师父塞给我的所有银票,又将一小瓶师门独制的金疮药一并塞进了她的手里。
“宝珠,听着,”我压低声音,语速飞快,“这些钱你收好,不要让任何人发现。这药外敷内服皆可,对你的伤有好处。你先撑着,不要再喝他们给的任何东西,装作喝了然后倒掉。”
她攥紧了手里的东西,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白天来时,在后巷遇见过一个仆妇,姓张”我继续说道,“她说她是采买的。之后,我会想办法再通过她给你递消息。你若是有机会见到她,就对她说‘南屏山的桃花开了’,她若是回你‘就是风大了些’,那便是自己人。若不是,你切莫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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