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震得耳膜发麻。
我缓缓直起身子,望向山门的方向,甚至忘了拍掉手上的泥土。
连正在大殿里闭目诵经的师父,也极轻微地抬了抬眼,复又垂下眼帘,只是捻动佛珠的速度,慢了一丝。
马蹄声在山门外戛然而止。
我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不是他。
那一瞬间,巨大的失望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我甚至踉跄了一下,才扶着篱笆站稳。
来人约莫二十出头,一身利落的青色劲装,身形挺拔,眼神清亮锐利,像一柄出了鞘的匕首。他利落下马,将缰绳系在门前的石狮子上,动作干脆,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他虽作随从打扮,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沉稳气度,姿态恭敬,却不卑不亢。
他的目光在观里扫了一圈,掠过几个好奇探头的师姐妹,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我这个一身泥土、失魂落魄的小道姑身上。
他迈步走来,在我面前三步远处站定,抱拳行礼。
“请问,哪位是凌微姑娘?”
他的声音很平稳,带着一种军人般的干练。
是他!是他的人!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失望、落寞、委屈,在这一刻尽数被狂喜所取代。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才勉强压下胸腔里那只几乎要破笼而出的雀鸟,用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的声音答道:
“我……我就是。”
那青衣男子,将我的神情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双手奉上。
“凌微姑娘,小人薛痕,奉我家公子之命,特来送信。”
我的视线,死死地黏在那封信上。
那信封,是我熟悉的材质,上面没有署名,却有一股淡淡的竹墨清香。
“公子让小人转告姑娘,”墨痕的语气依旧平稳,却字字千钧,“他一切安好,事务已毕,正在归途。约莫三五日,便可抵达南屏。公子嘱托,请姑娘务必安心。”
三五日……
归途……
这几个字,像一道金光,劈开了我整整一年的阴霾。眼前那刺目的阳光,忽然变得无比温柔。耳边那聒噪的蝉鸣,也仿佛成了世间最动听的仙乐。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我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伸出那双还沾着泥土、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那封仿佛有千钧重的信。
“有劳了。”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薛痕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我这副模样,最终只是又行了一礼,道:“信已送到,小人告退。”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上马的动作一如来时般利落,很快便消失在了山道的拐角。
我站在原地,紧紧地攥着那封信,直到指尖都有些发白。
“咳。”
师父不知何时走了出来,轻轻咳了一声。
我如梦初醒,回头看她,脸上还挂着未来得及收起的、又哭又笑的傻样。
“还不回房去?”师父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比平日里柔和了许多,“手上的泥,仔细污了信纸。”
我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窘迫地“啊”了一声,胡乱在道袍上擦了擦,然后抱着那封信,头也不回地冲回了自己的厢房。
身后,传来清云师姐她们压抑不住的低笑声。
可我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我几乎是逃回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我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的心跳依旧快得不像话。
我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信。
就是它。
我等了一年,盼了一年,怨了一年的东西。
我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颤抖着拆开了信封的火漆。
里面是厚厚的一叠信纸,抽出来时,那股熟悉的、清冽的竹墨香气扑面而来,瞬间将我包裹。
是他的味道。
我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眼眶一热,视线瞬间模糊。
我胡乱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将信纸展开。
是他熟悉的、清逸洒脱的字迹,瘦金风骨,铁画银钩,一如其人。
“微儿亲启:”
只这四个字,就让我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我一边流泪,一边迫不及待地往下看。
信中,他终于解释了这一年来的杳无音信。
“……去岁不告而别,非我所愿,实乃情非得已。家族产业于江南突遭人构陷,几乎有倾覆之危。我身为嫡系,责无旁贷,必须即刻回京周旋。此事牵涉朝堂党争,过程凶险,如履薄冰,一步行差,便是万劫不复。为免牵连于你,令你身陷无谓风波,只得痛下决心,暂断音信,此乃我之大私,亦是万般无奈,望卿鉴谅……”
原来如此。
不是不愿,是不能。
我将信纸紧紧捂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抚平他字里行间透出的疲惫与艰辛。这一年里,我所有的不安、猜测、甚至是一闪而过的怨怼,都在他这沉重而真诚的解释中,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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