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
“所以我们要快。”沈渊走到窗边,“郑成功那边准备得如何?”
“舰队已经集结在上海吴淞口,伪装成商船队,三月初十准时出发。”骆养性道,“我今晚就动身去上海。”
“好。我留在南京,继续‘病’。但暗中要办几件事——”沈渊掰着手指,“第一,利用李国祯和那些俘虏,深挖复古社在朝中的关系网;第二,借整顿科举之名,清洗江南官场,安插我们的人;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他顿了顿:“扶持太子在江南建立声望。”
“殿下他……”
“殿下的眼睛,可能保不住了。”沈渊声音低沉,“一个失明或半失明的储君,在朝中会有多少人质疑?我们要在他回京前,让江南百姓知道:太子虽然眼疾,但心中有民,脑中有智。他九岁坠江生还,大难不死,这是‘天命所归’;他伤重仍心系维新,这是‘少年英主’。口碑一旦形成,将来回京,那些想借眼疾做文章的人,就得掂量掂量了。”
舆论造势,人心工程。骆养性明白沈渊的深意。
“可殿下毕竟只有九岁,又伤重,能做什么?”
“能做的很多。”沈渊眼中有了光,“参观工坊,慰问工匠——虽然看不见,但可以听,可以问;接见落榜的实学考生,承诺改革科举——这是收拢人心;甚至……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公开露面一次,让百姓看到太子的坚毅。”
风险很大,但收益也大。
“云道长那边,殿下的眼睛……”
“我问过了,最坏的情况是摘除眼球。”沈渊声音有些发颤,“但还有一种可能——薄珏在信里说,格物院正在研制‘玻璃义眼’,虽然不能恢复视力,但至少外观上……像个正常人。”
玻璃义眼。这个时代的技术能做到吗?
“薄珏说,关键是模具和材料。他已经找到一种特殊的玻璃配方,透光性好,重量轻,还能染成近似眼球的颜色。只是制作工艺复杂,需要时间。”
“那就争取时间。”骆养性决断,“在殿下回京前,把义眼做好。哪怕只是个摆设,也比空着好。”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云中子的声音:“沈大人,殿下醒了,说要见您。”
沈渊整理了一下表情,恢复“病容”,走向隔壁房间。
朱慈烺靠在床头,右眼裹着厚厚的纱布,左眼戴着单片镜。他手中拿着一本《几何原本》,正在吃力地阅读。
“殿下,您该休息。”沈渊上前。
“沈先生,我睡不着。”太子放下书,“我在想,如果右眼真的看不见了,我该怎么批阅奏章?怎么视察工程?怎么……看清我的臣民?”
问题很现实,也很残酷。
沈渊在床边坐下:“殿下,您知道薄珏先生为什么能设计出那么多精巧的机器吗?”
“因为他聪明?”
“不只。”沈渊摇头,“因为他会用工具。眼睛不好,就用放大镜;耳朵不好,就用听筒;手不够巧,就造机器来辅助。人之所以为人,不是因为我们的身体完美,而是因为我们懂得制造和使用工具。”
他拿起那本《几何原本》:“殿下看这本书,需要眼镜辅助。将来批阅奏章,可以让人念给您听;视察工程,可以让人描述给您听;了解民情,可以走到百姓中间,用耳朵听,用手摸,用心感受。一个君主,最重要的是心明,而不是眼明。”
朱慈烺沉默良久:“沈先生,您说的‘玻璃义眼’,真的能做出来吗?”
“能。薄珏先生已经在做了。”
“那……能不能不要黑色的?”孩子忽然问,“我想要……浅褐色的,像父皇眼睛那样的颜色。”
沈渊心中一酸。这个孩子,在担心自己不像父亲。
“好,我写信告诉薄先生,做浅褐色的。”
太子笑了,左眼中有了光彩:“沈先生,等我眼睛好了——不管是真眼还是义眼——您带我去看铁路,看电灯,看工坊,好吗?我想用剩下的这只眼睛,替右眼多看一些,记住这个时代是怎么变好的。”
“好,臣答应殿下。”
窗外,夕阳西下,将长江染成金色。
而在一江之隔的上海吴淞口,六艘伪装成商船的蒸汽铁甲舰,正在夜色中悄然起锚。郑成功站在“镇远号”舰首,望向东方的海平面。
那里是琉球,是倭寇,是一场关乎大明未来的科技保卫战。
而在更深的暗处,复古社的余孽,朝中的内鬼,海外的势力,也都在蠢蠢欲动。
维新元年的春天,就这样在暗潮汹涌中,悄然流逝。
每一方都在布局,每一步都关乎生死。
而那个右眼可能永远失去光明的孩子,将成为这场博弈中,最关键的棋子,也是最坚韧的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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