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十五年十二月廿二,西山碧云寺。
这座始建于元代的古寺坐落在半山腰,平日香火鼎盛,如今却死寂无声。山道两侧的松柏上积着薄雪,寒风掠过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朱由检果然如约独身前来——至少表面上是。他穿着常服,未戴冠冕,只佩一柄长剑。沈渊跟在他身后三步处,同样便装。
两人踏进寺门时,钟楼上的铜钟无人自鸣,咚——咚——咚——三声,沉闷悠长。
“来了就进来吧,不必拘礼。”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大雄宝殿传来。
殿内没有佛像——不知是被移走还是从未有过。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巨大的丹炉,炉火熊熊,映照着炉前蒲团上盘坐的老者。
赤松子。
他看起来比云中子年轻,白发童颜,皮肤红润,若非那双眼睛过于锐利深邃,简直像画中的老神仙。身穿灰色道袍,手执拂尘,面前摆着茶具,正在不慌不忙地煮茶。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两个蒲团。
朱由检和沈渊对视一眼,依言坐下。沈渊注意到,殿内除了赤松子,还有四个侍立的道童,个个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像提线木偶。
“陛下果然守信。”赤松子倒了两杯茶推过来,“尝尝,西山泉水,陈年普洱,外面喝不到的。”
朱由检没有碰茶杯:“朕来了,解药呢?”
“急什么。”赤松子自己呷了一口茶,“茶要慢慢品,事要慢慢谈。沈大人,你说是不是?”
沈渊看着这个老者,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疯狂的痕迹,但没有——赤松子眼神清澈,神态从容,完全不像一个散播瘟疫、屠杀万千的恶魔。
这才是最可怕的:真正的疯子,从不认为自己疯了。
“道长想要什么?”沈渊直接问。
“问得好。”赤松子放下茶杯,“老夫要的很简单:第一,停止维新,恢复旧制;第二,封老夫为国师,总管天下医道炼丹之事;第三,将格物院交由老夫掌管;第四……”他看向沈渊,“沈大人要留在老夫身边,将你知道的那些‘未来之学’,倾囊相授。”
四个条件,一个比一个苛刻。
朱由检冷笑:“道长是不是忘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朕?太子的命在你手里,但朕可以不要这个儿子。而你散布瘟疫,毒害万民,朕就是将你千刀万剐,天下人也会拍手称快。”
“是吗?”赤松子微笑,“那陛下可知,老夫在长江、黄河、运河的十七处水源,都投了病毒原液?只要老夫一死,那些原液就会自动释放。届时,大江南北,尸横遍野。陛下可以杀老夫一人,但要赔上半个中国的性命。这笔买卖,划算吗?”
沈渊心中一沉。这疯子果然留有后手。
“你在虚张声势。”朱由检不动声色,“若你真能在那么多地方投毒,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因为老夫在等时机。”赤松子悠然道,“等一个维新看似成功、实则最脆弱的时机。等一个陛下志得意满、以为天下大治的时机。然后,轻轻一推——”
他做了个推倒的手势:“一切都会崩塌。百姓会骂维新带来瘟疫,官员会要求恢复旧制,军队会因家人病死而哗变。到那时,陛下就会明白:什么铁路、电力、工坊,在生死面前,一文不值。”
精准的心理战。他不仅懂病毒,更懂人心。
沈渊忽然开口:“道长,您真的认为,回到旧时代,天下就会太平吗?”
“至少可控。”赤松子看向他,“沈大人,你从未来来,应该比老夫更清楚:所谓进步,所谓发展,最终带来的是什么?是更多的人,更多的欲望,更多的纷争。这个世界已经太拥挤,太嘈杂,需要一场大清洗,回归简单。”
“然后由您来控制这个‘简单’的世界?”沈渊反问。
“有何不可?”赤松子坦然承认,“老夫炼丹修道八十载,参透天地至理,知晓人体奥秘。若由老夫制定规则,调配资源,控制人口,这天下何愁不太平?”
极端的技术官僚主义。沈渊在前世的历史中见过类似的思想:认为由少数“精英”用科学方法管理社会,就能实现乌托邦。但最终,都走向了反人性的深渊。
“道长,”沈渊换了话题,“云中子道长是您的徒弟吧?他如今在宫中救治太子,用的是您教的医术。您就不怕,他找出破解病毒的方法?”
赤松子笑容更深:“你以为,云儿真能破解‘造化之毒’?老夫不妨告诉你:那病毒里掺了东西,只有老夫知道是什么。云儿配的药,只能缓解,不能根治。三日后,太子必死。届时,陛下就会明白,除了答应老夫的条件,别无选择。”
三日期限。原来在这里等着。
朱由检的手按上了剑柄。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云中子冲了进来,扑通跪在赤松子面前:“师父!停手吧!弟子求您了!”
赤松子看着这个背叛自己的徒弟,眼神复杂:“云儿,你还有脸来见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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