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时，正值午后。冬日的阳光苍白地铺洒在庞大的停机坪上，空气干冷，带着熟悉的、属于北方的尘土与金属气息。穿越漫长的廊桥，踏上祖国土地的那一刻，苏清越和周维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气。这气息里没有瑞士的冰雪清冽，却更沉重，更真实，也……更复杂。
特殊通道出口，两名穿着便装、但站姿笔挺、眼神锐利的年轻男子已经等候在那里。见到苏清越和周维，其中一人上前半步，低声道：“苏局，周队，一路辛苦。车在外面，吴厅在等。” 语气简洁，动作干练，是部里直属警卫局的人。
没有寒暄，两人紧随其后。机场熙攘的人流和喧嚣被快速甩在身后，他们穿过一道内部人员通道，直接抵达了地下停车场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一辆黑色的国产红旗轿车静默地停在那里，车窗贴着深色膜。
便衣拉开后车门，苏清越和周维迅速钻入。车内，吴正平果然已经在等待。他穿着便装，脸色比视频通话时看起来更加疲惫和凝重，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厅长。” “吴厅。” 两人同时低声招呼。
“回来就好。” 吴正平没有废话，对前座的司机兼警卫示意，“开车，老地方。”
车子平稳驶出停车场，融入机场高速的车流。吴正平这才转过头，目光在苏清越和周维脸上仔细扫过，尤其是在周维尚存些许青肿痕迹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身体都没问题吧？”
“没事，皮外伤。” 周维回答。
“瑞士的事情，简报我都看了。干得漂亮，也够险。” 吴正平声音低沉，“拿到的东西呢？”
苏清越从贴身背包里取出那个加密硬盘和一个装着高清扫描件打印版的密封档案袋，递给吴正平：“电子证据全在这里，实物证据的认证副本。瑞士方面保留了原件，但承诺配合后续调查。ICPO和瑞士司法部门已将案件主导权正式移交我方。”
吴正平接过，没有立即查看，而是紧紧攥在手里，指节有些发白。他沉默了几秒钟，这沉默让车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
“东西拿回来了，但家里的情况，比你们出去的时候，复杂了不止十倍。” 吴正平终于开口，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有人要摘桃子，而且，动作又快又狠，吃相很难看。”
苏清越和周维心下一沉，最担心的情况果然发生了。
“部里和纪委的联合工作组，架子是搭起来了，但组长人选……争议很大。” 吴正平语速加快，“有人极力推荐省纪委的副书记张恒同志挂帅，理由是‘级别足够、经验丰富、熟悉地方情况’。张恒这个人，” 他看了一眼苏清越，“你或许有印象，以前在省高院待过，后来调到纪委，作风……比较‘稳健’。”
“稳健”两个字，吴正平咬得稍重，苏清越立刻领会了其中的含义——可能是保守，也可能是……某种意义上的“配合”。
“那您的意见呢？” 周维问。
“我？我和部里几位老同志，坚持认为这个案子是你们九死一生啃下来的硬骨头，你们最了解前因后果、线索关联，尤其是海外那些弯弯绕绕。就算不全部主导，也必须作为核心成员深度参与，专案组副组长必须有你们的位置。” 吴正平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但对方反驳的理由也很‘充分’：你们刚从海外涉险归来，身心俱疲，需要休整；案件涉及层面可能很高，由更‘超脱’、级别更高的同志牵头，更能排除干扰；甚至……” 他顿了一下，声音更冷，“有人暗示，你们在海外的一些‘非常规’行动，虽然结果积极，但程序上存在瑕疵，需要先‘厘清’。”
“厘清？” 苏清越眼神一寒，“是想先审查我们，把我们排除在外吧。”
“就是这个意思！” 吴正平一拳轻轻砸在座椅扶手上，“会议吵了几次，还没最后定。但风向……不太对。我怀疑，对方可能已经知道你们带回了关键证据，急着想先把处置权和控制权拿到手。”
车子驶离高速，进入一条相对安静的辅路，朝着市郊一个保密单位的方向开去。
“如果只是争权，还好办，无非是博弈。” 吴正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前所未有地严峻，“但还有更坏的消息。”
他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车内三人能听到：“你们在瑞士最后几天，我们监测到东州那边有几笔异常的资金流动，方向是境外，但很快又转了回来，进了几个看似不相干的公益基金账户。同时，东州商会会长王洪生，高调出席了一个慈善晚会，宣布捐建三所希望小学，媒体炒作得很厉害。”
“洗钱？还是制造护身符？” 周维立刻反应过来。
“两者都有可能。但关键是，就在昨天，我们安排暗中保护安安的同志报告，” 吴正平看向苏清越，眼中带着不忍和愤怒，“安安学校附近，出现了新的可疑人员。不是以前那种模糊的监控，而是有针对性的盯梢。对方很谨慎，但我们的人还是捕捉到了两次。其中一次，对方使用了专业级的反跟踪技巧。而且，就在今天上午，安安的班主任‘无意中’向安安问起，你妈妈是不是快要从国外出差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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