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六号,周三。
《南城都市信报》最新一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南城各大报亭。
头版标题不算特别醒目——《婴幼儿泌尿结石病例激增,疑与某品牌奶粉有关》。
文章用冷静客观的笔调,列举了近三个月来三个省多家医院收治的相似病例数据,症状高度一致:婴幼儿无故哭闹、排尿困难、发育迟缓,最终确诊为泌尿系统结石。
文中引用了三位儿科医生的匿名采访,他们都表示“病例集中出现极不寻常”,“很可能与某类共同摄入物有关”。
最后一段,笔者委婉地提到:
“有家属反映,患儿长期食用某一类奶粉。但具体品牌、批次及确凿因果关联,仍有待相关部门深入调查。” 通篇没有提及任何具体品牌名称,措辞谨慎,留有余地。
早上八点,南城街头。
卖报的老张头像往常一样,把新到的《信报》摆在摊子最显眼的位置。
这报纸平时销量一般,但今天这标题……他眯着老花眼看了几遍,摇摇头。
“造孽啊……也不知是哪家缺德厂子。”他嘟囔了一句。
第一个来买报的是个晨练回来的老太太,拎着菜篮子。
“老张,来份《南城晚报》……哎,这啥?”
她眼睛瞥到《信报》的头版:“婴幼儿结石?奶粉?”
老张头把报纸递过去:“您瞅瞅,刚出的,说是有娃娃吃奶粉吃出毛病了。”
老太太接过报纸,就站在报亭边看了起来。
看完了,她撇撇嘴,把报纸递回去:
“净瞎说!奶粉能有啥问题?我孙子喝的就是三鹿,广告上说了,最适合华夏宝宝体质!我看我孙子喝了,头都比一般娃娃大,以后指定聪明!这不知道是哪家小报纸瞎编的,想搏眼球吧?”
老张头嘿嘿一笑,没接话。
老太太付了晚报的钱,提着菜篮子走了。
陆续有上班族来买报。
“哟,这标题……奶粉问题?”
“没点名啊,含糊其辞的。”
“估计又是哪个小牌子出事了,大品牌有国家监管,不至于。”
“不过家里有小孩的确实得留心,我小姨的孩子好像最近就不太舒服……”
“这《信报》没听说过啊,靠谱吗?别是谣言吧?”
议论声在报亭周围响起,但大多持观望或怀疑态度,并未直接联想到三鹿这样的国民品牌。
同一时间,网络论坛上也开始出现相关帖子。
《警惕!疑有奶粉导致婴幼儿结石,家长需注意!》
《某报纸称发现多例奶粉相关病例,是真是假?》
《有没有宝妈最近带孩子体检过?》
帖子内容大多转载或概括了《信报》的报道,因为没有具体品牌,讨论焦点集中在“奶粉安全”这个泛话题上,以及质疑《信报》的可信度。
“又是标题党吧?具体哪个牌子都不敢说?”
“我孩子喝的XX牌,有没有事啊?担心。”
“《南城都市信报》?什么野鸡媒体,听都没听过,搞不好是收钱黑竞争对手的。”
“不管怎样,孩子的事无小事,希望有关部门能查查。”
“我看就是制造恐慌,大品牌奶粉都有严格检测的。”
质疑报道真实性、猜测是行业黑手、或是泛泛担忧的言论交织,并未形成针对某一品牌的集中声讨。
但“奶粉可能有问题”这颗种子,毕竟被埋下了一些。
……
上午九点半,三鹿集团南城分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王建军盯着桌上那份《南城都市信报》,脸色铁青。
“这他妈的什么野鸡报纸!”他把报纸狠狠摔在地上:“谁给他们的胆子?!”
自家最清楚自家事,虽然报道没点名道姓指三鹿,但他还能不知道说的就是三鹿吗?!!
秘书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王总,我们已经联系了报社那边,但那边态度很强硬,说报道基于事实,不怕对质。”
“事实?狗屁事实!”王建军怒吼,“我们三鹿是国家免检产品!航天员专用!他们这是诽谤!是恶意竞争!”
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兽。
“立刻!立刻给我联系法务部,起诉这家破报社!告到他们倾家荡产!”
“还有,马上准备公关稿,就说这是竞争对手的恶意抹黑!联系各大媒体,把我们的正面报道铺出去!”
“通知所有经销商,稳定市场情绪,谁敢退货,以后就别想再合作!”
一连串指令砸下来,秘书连连点头:“是是是,我马上去办!”
王建军喘着粗气,坐回椅子上,盯着地上那份报纸。
他心里其实有点慌。
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分公司负责人最清楚——集团最近确实在原料上动了点手脚,为了降低成本,提高蛋白检测值……
但这事做得隐蔽,怎么会泄露出去?
而且偏偏是南城这个小地方的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周报?
“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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