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大人稍安。陛下所言,此‘知行书院’仅为试验,不涉科举正途,何谈动摇根本?”
“且,如今六部办事,尤其是户部钱粮、工部营造、刑部案牍,乃至边关互市,所需者,非仅能作锦绣文章之人,更需通晓实务、精于计算、明辨事理之吏员。”
“若此书院真能培养出些许此类人才,补衙门之不足,解实务之急需,于国而言,岂非有益无害?”
“至于女子入学,既有专室,又有女师,严守礼防,不过是为求女子亦能明理持家,教化后代,于民风教化,或亦有裨益,何必视为洪水猛兽?”
他的话说得在理,且从“国家需要”的务实角度出发,让一些并非核心利益相关、只是跟风反对的官员陷入了思考。
接着,张墨也站了出来,他不如谢知遥善辩,但说得实在:
“臣……臣觉得,若有人从小懂得些算学、格物道理,将来无论是研究匠艺,还是管理工程,都会更容易上手。鲁匠人,你说是不是?”
他捅了捅旁边的鲁巧。
鲁巧连忙点头,有点结巴但很认真:
“对,对!皇上,那个……那个书院要是教怎么算木头承重、怎么调墨色比例,肯定有用!”
“女子……女子学学算账、认认字,家里不容易被骗,也挺好。”
张墨和鲁巧是“可变油墨”和漕运改良功臣,他们的“技术流”身份很有说服力,尤其是他们提及的具体技能,确实是一些官员家中不屑、但国家实际需要的。
见反对声浪被稍稍分流和削弱,赵小宝再次开口,这次,他祭出了“以退为进”和“道德高地”两招。
他脸上露出一点“无奈”和“退让”的表情:
“诸位爱卿所言,朕亦深思。此书院,本就只是尝试。这样,朕保证,书院所授,绝不影响科举考纲;书院学生,不享有任何科考优待或捷径,一切凭科举正途出身。”
“他们若真有才学,将来亦可参加科举,与诸公家中子弟同场竞技,凭文章取士,如何?”
这话说到了不少反对派的心坎里——只要不动他们子孙科举的蛋糕就行。
至于那些寒门和女子学点“杂学”,能成什么气候?说不定还更容易管理呢。
紧接着,赵小宝声音微微提高,带上了追忆先祖的肃穆:
“朕记得,太祖皇帝曾有言,‘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太祖何等气魄!他要的是普天之下的英才!”
“难道仅仅因为出身寒微,或是身为女子,其中蕴含的才华与智慧,就不是我大乾的英才了吗?”
“朕今日提议办这书院,不过是效法太祖,想为朝廷,多开一扇门,多亮一盏灯,看看能否发现些被遗漏的、于国有利的‘实才’罢了。这难道不是继承太祖遗志,广开才路吗?”
把太祖皇帝搬出来,扣上“继承遗志”的大帽子,这一下,很多反对者顿时语塞。
再反对,岂不是说太祖皇帝的话不对?说寒门女子中无英才?
朝堂上的争吵渐渐变成了低声议论和各方眼神交换。
反对派依旧坚决,但声音不再像最初那样一边倒,气势也弱了不少。
一些中间派开始觉得,皇帝这个“试验”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反正不动科举根本,还能堵住最近寒门闹事的嘴,说不定真能出点奇怪但有用的人呢?
珠帘之后,太后一直冷眼旁观。
她看到皇帝这次没有蛮干,而是学会了拉拢盟友、讲道理、甚至以退为进,心中微微诧异。
但看到反对声依然如此浩大,且此事在她看来,不过是小皇帝又一个“不务正业”的点子,办个不伦不类的书院,能成什么气候?
反而可能因此得罪所有世家大族,让他更加孤立。
于是,太后选择了坐视不管。
她既没有出声支持皇帝(那会直接站在世家对立面),也没有明确反对(那会显得她心胸狭窄,阻挠皇帝“广纳英才”)。
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皇儿既有此心,不妨谨慎试行。然需严守规矩,莫生事端。”
便将皮球踢回给了朝堂,自己置身事外,甚至隐隐期待这个“知行书院”办砸,好让皇帝再次栽个跟头。
赵小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太后不明确反对,就是最大的利好!
“既如此,”赵小宝一锤定音,“‘知行书院’便着即筹备。院长人选,朕已有考量。此事由朕亲自过问,诸位爱卿,且看成效吧!”
一场险些再次引发朝堂风暴的提议,就在赵小宝有策略的周旋、盟友的助攻、以及太后的“乐观其败”下,惊险万分地获得了“试行”的许可。
退朝后,赵小宝回到御书房,长长舒了口气,后背都惊出了一层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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