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清楚这套把戏了。
所谓的“恩科”,听起来是皇恩浩荡,给寒门机会。
但实际上呢?
首先,这“恩科”规模能有多大?录取名额能有多少?
不过是杯水车薪,做做样子,根本无法改变世家垄断主体名额的局面。
其次,这等于变相承认了正科的不公,却又不去纠正正科的问题,反而另开一个“小门”,把寒门赶到一边去“施舍”。
这本身就是一种侮辱和分化。
最关键的是,太后提议由“皇家内帑”出资,皇帝亲自主持“恩科”。
这招极其阴险!
如果“恩科”办好了,是皇帝“仁德”,但世家核心利益丝毫未损;
如果“恩科”过程中再出点什么纰漏,或者录取结果依然无法让寒门满意,那么所有的怨气和矛头,就会直接指向皇帝——
“看,皇帝开的恩科也不公!”
“果然还是偏袒自己人!”
太后和世家,则完美隐身,甚至还能反过来指责皇帝“操之过急”、“用人不当”。
这就是典型的敷衍塞责 + 矛盾转移组合拳!
用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恩小惠来麻痹寒门,分化士林,同时把最大的风险和责任,一脚踢给皇帝!
赵小宝看着珠帘后那个模糊而沉稳的身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无处不在、老谋深算的政治压力。
她不是在帮他解决问题,而是在用“帮忙”的姿态,给他挖坑,维护她和她所代表的势力的根本利益。
【不行!】
赵小宝在龙袖下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了掌心。
【绝对不能按她说的办!这样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让朕背锅,让寒门更加失望!得从根本上想办法,撬动这块铁板!】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没有立刻反驳太后,也没有激动地宣布要彻底改革科举——那会立刻引发朝堂地震,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和准备。
他只是抬起眼,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群臣,最后落在提出“恩科”建议的太后方向,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审慎:
“母后所言,体恤寒门,用心良苦。然,科举取士,关乎国本,牵涉甚广。增设‘恩科’之事,涉及钱粮、规制、考官人选、录取标准等诸多细节,仓促之间恐难周全,反易生新弊。”
他顿了顿,给了众人一个思考的时间,然后缓缓道:
“朕以为,当务之急,乃是彻查此次春闱之中,是否确有渎职舞弊、不公取士之情事!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严查涉事考官及所有关节!”
“给天下士子一个交代!至于科举制度本身……待案情查明后,再召集群臣,广纳谏言,从长计议,务求选拔真才,畅通贤路。”
他没有接受“恩科”的提议,但也没有立刻喊出“改革”的口号,而是抓住了“彻查舞弊”这个当前最无可指摘、最能凝聚共识(至少表面上)的切入点,同时为后续可能的制度调整留下了伏笔和准备时间。
太后在帘后沉默了片刻,似乎没想到小皇帝这次反应如此冷静,且抓住了关键点。
她最终淡淡“嗯”了一声,算是默许。
朝会散去,赵小宝回到御书房,心绪难平。
他看着窗外,仿佛能看见无数寒窗下苦读的身影,和方少棠投河前那绝望的眼神。
科举之弊,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他的心头。
他知道,这一次,他要面对的,可能是比边境纠纷、比太后掣肘更加顽固、盘根错节的既得利益集团。
他的“CP治国”经验在这里似乎不太适用,但他在西北边贸中学到的“找准症结”、“务实推进”、“耐心周旋”,或许能给他一些启示。
“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决心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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