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边贸成功的余温尚在,朝堂上下对少年天子的赞誉还未完全消散,一瓢来自内部的、更加冰冷刺骨的凉水,便兜头浇了下来。
新一轮的春闱大比刚刚放榜。
金榜题名者骑着高头大马,披红挂彩,游街夸官,引来无数艳羡目光。
然而,有心人只需稍加留意那份长长的榜单,便不难发现一个令人窒息的事实:上榜者十之八九,依旧是那些耳熟能详的世家大族、官宦子弟的名字。
偶有一两个陌生的寒门姓氏夹杂其间,也多是早已依附于某些权贵门下的“清客”或远亲。
就在放榜次日,一个令人扼腕的消息如野火般在京城士林间传开,迅速点燃了积压已久的愤懑与悲凉。
一位名叫方少棠的江南寒门学子,颇有才名,此次也参加了春闱。
他出身贫寒,苦读二十载,文章诗词俱佳,被不少清流看好有望脱颖而出。
然而,放榜之日,他名落孙山。
多方打听,隐约得知自己的考卷被某位与世家关系匪浅的考官批为“言辞过激,有失敦厚”,直接黜落。
希望彻底破灭,多年的寒窗苦读、家族的殷切期望、以及亲眼所见科举场中的种种不公……多重打击之下,方少棠心灰意冷。
他在常与友人聚会的酒楼壁上,用颤抖的笔触,愤然题下前朝诗圣的名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而后投护城河自尽。
虽被及时救起,但人已奄奄一息,此事瞬间引爆了整个士林,尤其是那些同样出身寒微、深感前途无望的读书人。
消息传进宫中,赵小宝正在御花园里惬意地喂鱼,盘算着是不是该更新一下《CP观察手札》里关于顾长川和萨日朗婚后的“甜蜜日常”观察(他派了人定期收集)。
小福子连滚爬爬地跑来,附耳急报。
赵小宝手里的鱼食“哗啦”一下全撒进了池中,惊得锦鲤四散。
他猛地站起来,小脸先是涨得通红,随即又变得煞白。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气得在亭子里来回踱步,小小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他仿佛能看见那个叫方少棠的寒门学子,在冰冷的河水中绝望沉浮的样子;
能看见酒楼墙壁上那两句蘸着血泪写就的诗句;
能看见无数双在陋巷寒窗后、此刻正充满不甘与愤怒的眼睛。
【科举取士,本该是为国选贤,不拘一格!】
赵小宝心里又惊又怒,【怎么就成了世家大族垄断官位、堵死寒门上升通道的工具?‘言辞过激’?不过是触碰了他们利益的遮羞布罢了!】
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科举的艰辛,但也读过史书,知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恶果。
如今,这种事竟然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差点闹出人命!
震怒之后,是深切的痛心。
他意识到,相比于需要“修桥”的外部边患,这种深植于帝国肌体内部的痼疾——科举取士渠道被既得利益集团严重堵塞——更加危险,也更加难以根治。
它侵蚀的是国家的根基,泯灭的是寒门才俊的希望,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此事迅速发酵,成为朝野关注的焦点。
寒门士子群情激愤,清流御史纷纷上书要求彻查科场舞弊、改革取士制度。
而世家大族及其代言人,则或沉默,或轻描淡写地称此为“个别学子心志不坚,自寻短见”,试图将舆论引向对死者“心理承受能力”的质疑。
就在朝堂上为此事争论不休、气氛凝重之际,珠帘后的太后,再次缓缓开口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忧国忧民”和“沉稳持重”:
“科举取士,乃我大乾立国之本,太祖太宗所定,百年来为国遴选无数栋梁,岂可因一时一事而轻易动摇?此制关乎朝廷稳定,天下士子人心,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她先给“改革”定了性——轻易动不得。
接着,话锋一转,仿佛体察了皇帝的愤怒和寒门的委屈,提出了一个看似“仁慈”的折中方案:
“然,陛下仁德,体恤寒门学子艰辛,哀家亦深以为然。不若这样,为显天恩浩荡,安抚士林,可由皇家内帑出资,于今科之后,额外增设一场‘恩科’,专为落榜的寒门学子而设,额外录取些许名额。”
“如此,既保全了科举正途,不致引起世家动荡,又给了寒门一条出路,彰显陛下圣明仁爱,岂非两全其美?”
此言一出,朝堂上不少世家出身或与之利益攸关的大臣,眼中闪过“果然如此”的了然,甚至微微点头。
而一些真正忧心国事、希望有所改变的官员,则皱起了眉头,欲言又止。
赵小宝坐在龙椅上,听着太后这番“滴水不漏”的提议,心里那点因西北成功而滋生的飘飘然,瞬间被浇得透心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愤怒和清晰的认知。
【又是这一套!】
他内心OS几乎要吼出来。
【和稀泥!敷衍了事!治标不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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