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告急的烽火和朝堂汹涌的暗流,逼得赵小宝不得不面对自己一手酿成的苦果。
在御书房紧急召开的小范围议事中,连平日里最支持他,不怎么管他胡闹的凌云和谢知遥,都罕见地同时表达了严肃的忧虑。
凌云说话直接:
“陛下,当务之急是稳住鹰扬部。周大人和那位公主,分明是水火不容,硬绑在一起,非但不能化解矛盾,反而是个随时会炸的火药桶。”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婚……得想法子解了。”
谢知遥则更为冷静地分析:
“陛下赐婚本意或是化解干戈,然观其二人,性情迥异,立场对立,毫无转圜余地。如今已激化矛盾,危及边境。”
“臣以为,当务之急,一是妥善解除婚约,消弭直接冲突点;二是派遣得力干员,持重礼亲赴鹰扬部陈情安抚,并彻查互市积弊,公正处置,方能真正平息其怨。”
赵小宝听着,小脸垮着,虽然心里不甘不愿,但也知道他们说的是唯一的办法。
自己捅的篓子,再难堪也得补。
于是,在凌云和谢知遥的协助下,主要是他们拟旨,赵小宝盖章,一道新的圣旨迅速出炉。
圣旨以罕见的“委婉”语气,承认“朕此前考虑欠周”,指出周文渊与阿娜尔公主“性情迥异,恐难和睦,强扭反生怨怼,恐误佳人终身”,因此“特准解除婚约,各自婚嫁自由”。
同时,宣布将派遣重量级使者(最终选定了素以稳重干练着称的鸿胪寺正卿)携带丰厚礼品,亲赴鹰扬部,“申明朕安抚诚意,彻查互市弊端,严惩奸商贪吏,务求公允,以慰贵部之心”。
圣旨下达,周文渊如同听到了大赦之音,虽然面子上依旧难看,但紧绷了近一个月的心弦总算松了下来,回到府中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彻底清理那个偏远小院,仿佛要将这段噩梦般的经历彻底抹去。
阿娜尔接到旨意,冷笑一声,连周府的门都没多待一刻,立刻带着自己的人马返回驿馆,等待后续交涉。
笼罩在周府上方的阴云终于散开,只是那份冰冷和尴尬,恐怕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消弭。
使者带着诚意和重礼出发,边境的紧张对峙随着阿娜尔公主的返回和朝廷明确表态而暂时缓和,被扣押的商队在经过调查、剔除了确实有欺诈行为的商人后,也陆续被放回。
一场迫在眉睫的边境冲突,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按下了暂停键。
危机暂时解除,朝堂上下都松了口气,但看向小皇帝的眼神,却更加复杂了。
有后怕,有不满,也有那么点“看你还敢不敢胡闹”的意味。
赵小宝自己也像是打了一场大败仗,身心俱疲,还丢尽了脸面。
他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谁也不见,连最爱的点心都没胃口。
他默默地拿出那本曾让他无比自豪的《CP观察手札》,翻到最新记录的那一页——“周文渊 & 阿娜尔”。
页面上还残留着他当初兴致勃勃写下的“天作之合???”(后来打了个问号),以及一些关于“反差萌”、“礼仪教化草原”等不切实际的幻想。
现在再看这些字句,只觉得刺眼又可笑。
他拿起朱笔,在那页的中央,重重地、狠狠地画下了一个巨大的、鲜红的“叉”!
这个叉几乎覆盖了整页纸,像是要彻底否定和抹去这段荒唐的记录。
画完叉,他却没有立刻合上手札,而是托着腮,对着那个红叉发呆。
失败的苦涩和困惑萦绕心头,他忍不住开始回想,自己之前那些“成功”的案例,到底成功在哪里?
凌云和谢知遥……当初赐婚他们也别扭,但后来一起查案,有了共同的目标(揪出幕后黑手,安定朝堂),虽然过程磕绊,但目标一致,慢慢就有了默契。
张墨和鲁巧……两个人都是技术狂魔,痴迷创造发明,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研究不完的项目,共同的爱好让他们自然而然靠近。
柳青青和文澜……一个要整顿码头,一个要治理河道,漕运改革是他们共同的事业,互相需要,互相补足,在并肩作战中建立了信任和……嗯,至少是良好的工作关系。
还有……皇叔和那位女真国女王龙丽莎。虽然具体情况他不清楚,但隐约感觉,那两人之间有一种彼此欣赏、势均力敌的气场,是合作,也是博弈。
想着想着,赵小宝混沌的脑子里,仿佛有一道微光,艰难地穿透了自我怀疑的迷雾。
【我错了……】
他小声地、沮丧地对自己说。
【我只看到了他们外在的‘配’——文官配武将,尚书配匠人,侠女配书生,甚至……古板配奔放。我觉得这样组合起来好看,有话题,有冲突(我以为是戏剧性)……】
【可我没看到,或者说我故意忽略了,他们内在的‘合’。凌谢有共同的目标,张鲁有共同的爱好,柳文有共同的事业,皇叔和女王有彼此的欣赏和需要……他们之间,至少有一条能连接起来的线,有一个能并肩站在一起的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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