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谢府书房内,气氛与皇宫的戏剧性截然不同,显得严肃而专注。
谢知遥拿着凌云从边关带回来的那把弓,指节分明的手指仔细摩挲着弓臂的木质纹理。
他眉头锁得紧紧的,仿佛那不是木头,而是一本天书。
烛光跳跃,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更添几分凝重。
“这木材的质地、纹路,确实与我们兵部库房记录的那批上等柘木极为相似。”
他放下弓,语气凝重,““但我并非专业的木材鉴定匠人,光凭肉眼和手感,无法做出确切的判断,更不能作为呈堂证供。需要找更专业的人来鉴定。”
他顿了顿,像是在对自己强调,“查案讲求证据链完整,容不得半点含糊。”
说罢,他走到书案前,将三份文书并排铺开。
一份是“金满楼”过关文碟的临摹副本,一份是那本被篡改的兵部账册(翻到有修改痕迹的那几页),还有一份,是他这几日暗中收集的、可能与案件相关的某位官员的日常手写公文摘录。
三份东西,内容风马牛不相及,此刻却成了破解迷局的关键拼图。
放好三份东西,谢知遥将目光投向一旁正努力瞪大眼睛跟着看的凌云将军。
“看看吧,”谢知遥的声音尽量保持平和,带着点引导的意味,“这三份东西,有什么异同之处?”
凌云闻言,立刻凑近,几乎把脸贴到了纸上,浓黑的眉毛拧成了疙瘩,眼神在那三份写着不同内容、不同格式的字迹上来回扫视,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
只可惜,这扫描仪的内核可能有点老旧,还是前朝版本的。
他挠了挠头,不太确定地、试探性地回答:“呃……内容……不同?”
谢知遥:“……”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狠狠跳了一下,像是有个小锤子在里头敲。
内心已然咆哮起来:
【让你小时候好好读书你非要去打拳!这么明显的、几乎呼之欲出的笔迹特征相似点,你看不出来吗?】
【眼力呢?你那能百步穿杨的眼力是专门用来认靶子不认字的吗?】
他强忍着把眼前这颗榆木脑袋按进旁边那方上等徽墨研出的墨汁里洗洗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无奈压回丹田。
他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有耐心,对待特殊人才要用特殊方法。
“我不是问内容。你再仔细看看,这些字的本身,笔划、结构、运笔的力道……”
凌云被谢知遥这突如其来的“教学”弄得有点紧张,赶紧又趴下去,更加仔细地“瞅”了起来。
那专注的样子,不像在看字,倒像在敌阵中寻找埋伏的弓箭手,或者是在肉铺里挑选哪块五花肉肥瘦更均匀。
半晌,他猛地抬起头,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眼睛瞪得溜圆,十分肯定地指着其中两份文书上的某个字(一个“部”字),大声道,声音洪亮得能震下房梁上的灰:
“哦——!看出来了!谢大人您看!这两个字!长得一样!像双胞胎!”
谢知遥:“!!!”
他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他猛地转身,开始在书架上、桌案上四处摸索,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
“我……我的教鞭呢?!给我拿来!我今天非要打死你这个蠢货不可!!!”
凌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一脸无辜和茫然:“啊?谢……谢大人?我说错什么了?”
谢知遥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他转过身,手指几乎要戳到凌云的鼻子上,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发颤:
“是笔迹!笔迹啊!我的凌大将军!这几份东西,内容不同,格式不同,但书写这些字的笔迹,其核心的运笔习惯、转折角度、顿笔力度,都极有可能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这才是关键!这说明‘金满楼’、篡改账本的人、以及我们怀疑的某个对象,在书写上有着无法割裂的联系!这很可能是同一个人,或者来自同一个源头!”
他一口气说完,感觉比批十斤账册还累。
凌云听着这一长串夹杂着专业术语和愤怒情绪的解释,眨了眨他那双带着点野性和更多茫然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那几份在他眼里依旧是“字不同、不相为谋”的纸,努力消化着这些对他而言过于复杂的信息。
他那大脑CPU似乎因为超负荷运转,隐隐发出了过热的焦糊味。
最后,他瓮声瓮气地、带着点豁然开朗又似乎完全没开的语气“哦……”了一声,然后非常耿直地、带着点学术探讨精神地补充了一句:
“听您这么一说……好像有点明白了。但是……光用眼睛看,还是……看不出来。”
谢知遥彻底放弃了。
他无力地扶住额头,感觉那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已经蔓延到了整个脑仁。
他摆了摆手,动作透着一股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虚脱感,连声音都透着一股看破红尘的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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