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昂·格拉斯站在黑石审讯所地下二层走廊的尽头,手指死死攥着一份刚送来的报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走廊里弥漫着血腥味。三小时前那场爆炸的痕迹还清晰可见——通风口附近的墙壁被熏得漆黑,地面散落着碎石和扭曲的金属碎片。更远处,两名医护兵正将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抬上担架,白布下露出半截焦黑的手臂,角落边散落着锻工锤的残肢。
“六个。”里昂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身后的副官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我们死了六个警卫,重伤四个。对方留下三具尸体——不,是四具,如果算上这个铁匠的话。”
他踢了踢脚边一个油布包裹。包裹散开,露出几件改装武器和未用完的特制子弹。
“而他们,”里昂缓缓转身,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他们救走了詹姆斯·霍华德,还顺带拐走了一个政治犯。在我们眼皮底下,在我们的监狱里,像逛市场一样来去自如。”
副官咽了口唾沫:“长官,我们已经封锁了全城,所有出城通道都设了卡,码头区每条船都在搜查……”
“搜查?”里昂笑了,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你以为他们会坐着马车大摇大摆出城?还是以为他们会躲在贫民窟等我们去抓?”
他走到墙边,一拳砸在熏黑的墙面上。灰尘簌簌落下。
“他们是老鼠。老鼠知道怎么在下水道里钻,知道哪堵墙有暗门,知道哪个守夜人收了钱会装睡。”里昂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危险,“而我们呢?我们像一群穿着闪亮盔甲的傻瓜,举着火把在迷宫里乱转,还自以为掌控一切。”
副官不敢接话。
里昂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当他再睁开眼时,里面的怒火已经沉淀成某种更黑暗、更坚硬的东西。
“名单。”他说。
副官急忙递上一份卷宗。里昂快速翻动纸页,目光在一个个名字上掠过。这些都是过去半年里被捕、但尚未处决的政治犯。有的关在这里,有的关在城西监狱,还有几个在宪兵司令部的特别拘留室。
他的手指停在一个名字上。
约翰·施特劳斯。代号:“账本”。
下面是一行简短的备注:前李维斯钢铁厂会计,工会早期创始人之一,临时苏维埃财政人民委员。被捕时间:帝国历380年2月17日(苏维埃政权崩溃次日)。关押地点:城西监狱重刑区。
“就他。”里昂合上卷宗,“明天上午十点,帝国广场,公开绞刑。”
副官愣住了:“长官,按照程序,死刑需要议会特别法庭的终审判决,还要报首相办公室……”
“战争时期特别法令第三条。”里昂打断他,“‘对危害国家安全之重犯,军方有权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包括但不限于即刻处决’。培巴让首相上周刚签署的,忘了?”
“可是……这个约翰·施特劳斯已经六十多岁了,关了大半年,身体很差,随时可能死在牢里。处决他,政治意义不大……”
“政治意义?”里昂凑近副官的脸,一字一顿,“我要的不是政治意义,是恐惧。我要让全帝都的人看着,让那些还躲在暗处的老鼠看着,让他们知道——动我的人,就要付出血的代价。詹姆斯跑了,那就用他老战友的血来还。”
他转身朝楼梯走去:“去准备公告。明天早上六点前,我要看到全城每个街角都贴着行刑通告。通知所有报社记者,必须到场。还有,调两个连的宪兵维持秩序,我要广场上站满人,哪怕用枪逼着也得站满。”
“是、是!”副官小跑着跟上。
走到楼梯口时,里昂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片爆炸的痕迹。
“那个铁匠,”他轻声说,“临死前说了什么吗?”
副官翻看记录:“现场幸存警卫说,他引爆炸药前喊了一句话。”
“什么话?”
“‘为了黎明’”
里昂沉默了几秒,然后笑了:“为了黎明,还真他吗有工人阶级的情调。“
他踏上楼梯,军靴在石阶上敲出冷酷的节奏。
而在他身后的黑暗里,那摊属于托马斯的血迹正在慢慢干涸,像一枚暗红色的印章,盖在这个寒冷秋夜的末尾。
清晨七点,城西监狱重刑区。
老约翰·施特劳斯坐在狭窄的囚室里,借着铁窗透进来的微光,正在做一件奇怪的事——他在用指甲在墙上刻字。
墙上已经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数字。如果你仔细看,会发现那不是什么密文,而是账目。原料成本、工人工资、产品售价、利润差额……每一行都工整得令人惊讶,完全不像出自一个被囚禁大半年、双手因受刑而严重颤抖的老人之手。
“三百七十二号。”狱警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钥匙串哗啦作响,“出来。”
老约翰没有立刻起身。他刻完最后一个数字,然后仔细检查了一遍,像是在核对一笔重要的账目。确认无误后,他才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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