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黛娜·考尔菲德回到自己的公寓时,壁炉里的火已经熄灭了。
她没有立即点灯,而是站在客厅的黑暗中,任由窗外街灯的光透过薄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格子影。这套位于中产阶级社区的公寓是她半年前租下的,用的是母亲给她的私房钱。
但今夜,这个最后的庇护所也收到了终结的信号。
茶几上放着一封信,信封是考尔菲德家族专用的厚纹纸,封口处压着家徽火漆。它是在她外出开会时,由管家老威廉亲自送来的。这位为家族服务了四十年的老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信放在桌上,然后深深鞠了一躬,离开时的背影比黛娜记忆中佝偻了许多。
黛娜在黑暗中站了很久,久到脚底开始发麻。
然后她走到壁炉前,用火柴重新点燃炉火。火焰腾起的瞬间,她看清了信封上那熟悉的笔迹——父亲的字,刚硬、锋利,每个转折都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她没有拆信。
从管家亲自送达这个举动本身,她已经猜到了内容。三个月前,父亲最后一次警告她时说过:“如果你继续和那些‘危险分子’混在一起,考尔菲德家族将不再承认你的存在。你的名字会从族谱中抹去,你母亲给你的所有东西也都会被收回,你在这个城市将寸步难行。”
当时她以为那只是威胁。
现在,威胁成了现实。
黛娜拿起信,手指抚过家徽火漆。她记得小时候,父亲常把她抱在膝上,指着族徽说:“黛娜,你要记住,考尔菲德家的人永远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她当时天真地问:“哪一边是对的呢?”
父亲笑了:“胜利的一边。”
火焰在壁炉里噼啪作响。
黛娜将信凑近火苗。火漆最先融化,变成一滴滚烫的红色液体,滴落在炉膛里,发出轻微的嘶声。接着信封的边角开始卷曲、焦黑,火焰像贪婪的舌头,迅速舔舐着昂贵的纸张。
她没有看里面的内容。
不需要看。
当最后一片纸灰从指尖飘落,在炉火中化为闪烁的灰烬时,黛娜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烧掉的不是一封信,而是连接着她与过去的最后一根锁链。
她走到卧室,从衣柜最深处取出一个小巧的红木首饰盒。打开,里面只有三件东西:一枚蓝宝石胸针、一对珍珠耳环、一个镶着微小钻石的订婚戒指——那是三年前奥古斯特死在战场前送她的,她从未戴过。
她拿起那枚蓝宝石胸针。宝石在炉火的映照下泛着幽深的光,像凝结的夜空。这是母亲十八岁生日时收到的礼物,离家出走前偷偷塞给她的。“留着它,黛娜,”母亲当时偷偷地说,“万一有一天……你需要重新开始。”
现在就是这一天。
黛娜将胸针紧紧握在手心,直到宝石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然后她换上了一套最朴素的灰色裙装,将头发简单盘起,用一根木簪固定。镜中的女人看起来不像贵族小姐,倒像个普通的女教师或秘书——这正是她需要的伪装。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黛娜离开了公寓。
她没有带任何行李,只带了那个首饰盒和藏在裙子内袋的一把小巧的女士手枪——那是托马斯半年前给她的,“以防万一”。
同一时刻,在东区的另一头,托马斯·布兰森正推着一辆吱呀作响的手推车,行走在空旷的街道上。
车上堆满了锈迹斑斑的管道工具:管钳、扳手、切割器、还有几个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沥青桶。他穿着市政维修工的制服——那是从一个欺负工人的维修队小头目那里“借”来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黑石审讯所所在的街区是旧城改造区,到处都是脚手架和围挡。战争爆发后,许多修缮工程都停了,留下半完工的建筑和堆积的建筑材料,这给托马斯的侦察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他将手推车停在一个被封住的检修井旁边,井盖上用白漆喷着“市政管网-禁入”的字样。他蹲下身,假装检查井盖,实际上手指在测量井盖与围墙的距离,眼睛快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审讯所是一栋四层的石砌建筑,窗户都很小,而且装着铁栏杆。正门有两名持枪警卫,但更让托马斯在意的是屋顶的阴影处——那里很可能有狙击哨。
他推着车慢慢绕到建筑侧面。这里的围墙更高,墙头还拉着带刺的铁丝网。但托马斯的注意力被墙根处的一个通风口吸引了。通风口的铁栅栏看起来很旧,锈蚀严重,而且尺寸……
他目测了一下,大约四十厘米见方。
成年男子肯定钻不进去,但如果是一个瘦小的人呢?
托马斯记下这个细节,继续向前。根据他从旧市政档案中找到的图纸,审讯所的地下排水系统应该在后院附近接入城市主管网。他需要找到那个接入点。
绕到建筑后方时,托马斯不得不更小心了。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卸货区,停着一辆封闭的马车,两个穿着宪兵制服的人正在抽烟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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