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山脉边缘的浓雾,如同有生命的实体,在暮色中缓缓流淌、变幻。它并非纯粹的水汽,颜色是一种浑浊的、带着暗绿与灰蓝基调的诡异混合,在微弱的天光下折射出难以言喻的、令人不安的光晕。雾气中弥漫着一股复合型的气味——潮湿的岩石、浓郁的辐射尘、某种类似硫磺但更加甜腻的挥发性物质,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植物腐殖质的气息。
林烬站在雾气的边缘,感受着皮肤传来的、不同于外界辐射的、更加阴湿的刺痛感。这里的辐射读数高得吓人,而且波段复杂,他的简易盖革计数器指针在危险区边缘疯狂颤动。阿雅靠在一块相对干净的岩石上,脸色在病态的红晕与苍白之间交替,呼吸因为高海拔(他们已经处于丘陵顶端)和伤痛而略显急促。小瑶紧挨着她,怀中的“希望之种”绿光在浓雾的背景下,显得更加朦胧,但也更加……警惕?林烬说不清那种感觉,仿佛那株幼苗也“感知”到了前方环境的非同寻常。
平板电脑最后闪现的“树木”标志和箭头,指向浓雾深处。而那块崭新的合金碎片和新鲜的足迹,则像无声的邀请,或者警告。
“进去吗?”小瑶的声音带着犹豫和一丝恐惧。这雾看起来就很不祥。
阿雅咳嗽了两声,虚弱但坚定地说:“我们没有退路了。后面可能有追兵,外面也找不到安全的地方养伤。这雾虽然怪,但或许也能遮挡我们的踪迹。”她看向林烬,“你决定。”
林烬蹲下身,仔细检查那枚合金碎片。材质高级,工艺精湛,绝不是废土常见的粗劣制品。边缘有整齐的切割痕迹,像是从某个更大部件上断裂下来的。碎片上沾染着一点暗红色的污渍,已经半干……是血?他凑近闻了闻,除了金属和辐射尘的味道,确实有一丝极淡的血腥气。
足迹很杂乱,大约有三到四个人,鞋印的纹路他没见过,但底纹清晰,磨损不严重,说明鞋子质量很好,而且使用时间不长。其中一组脚印相对较深,步幅不稳,可能携带重物,或者……有人受伤?
先他们一步进入的,是一支装备精良、但可能已有减员或伤员的小队。是敌是友?目的为何?是否也与平板电脑的指引有关?
林烬站起身,望向那吞噬一切的浓雾。进去,意味着将自身投入完全未知且极度危险的环境,阿雅的伤势和他们的体力都是严峻考验。不进去,则可能错过来之不易的线索,并在外面暴露的风险中耗尽最后的生机。
帝王之路,从来都是在迷雾中赌上一切的抉择。
“进。”林烬最终说道,声音平稳无波,“但我们要改变方式。这雾能见度极低,听觉和常规视觉都会受限。小瑶,你走中间,紧紧跟着我,用手拉住我的衣角。阿雅,你扶着小瑶的肩膀,我们三人连成一线,绝对不能走散。有任何异常,立刻出声,但声音要轻。”
他将那根钢筋握在左手(右臂依旧不便),右手则从背包里拿出一段之前搜集的、相对结实的缆绳,将三人的手腕松松地系在一起,留出一定的活动余地,但确保不会轻易断开。
“希望之种,”他看向小瑶怀中的容器,“它的光在雾里可能会成为靶子,但也许也能驱散一些东西……见机行事。如果感觉到它有强烈的‘不安’或‘警告’,立刻告诉我。”
准备就绪,三人如同即将踏入巨兽口腔的探险者,深吸一口尚且“清新”的空气,步入了那片诡谲的浓雾之中。
踏入浓雾的瞬间,世界仿佛被一层厚重湿冷的棉絮包裹。能见度骤降至不足五米,更远处只剩下一片翻滚的、色彩诡异的朦胧。声音也变得古怪,仿佛被吸收又扭曲,自己的脚步声显得沉闷而遥远,远处可能存在的任何声响都难以分辨方向。那股甜腻的硫磺味更加浓郁,刺得人鼻腔发痒。
林烬将超凡的观察力提升到极致,不再依赖常规视觉,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触觉、听觉的细微变化,以及对能量波动的感知上。他能感觉到雾气中混杂的、异常活跃的辐射粒子,正试图穿透他们简陋的防护。脚下的地面从坚硬的岩石逐渐变为松软、布满苔藓和不明菌类的腐殖质,踩上去悄无声息,但也容易打滑。
他们沿着大致的方向——根据进入前对箭头方向和地形的记忆——缓慢前行。林烬不断低头,借助“希望之种”贴近地面时散发的微弱绿光,艰难地辨认着那些几乎被苔藓覆盖的足迹。足迹断断续续,时隐时现,显示先遣小队也在谨慎探索,并且似乎……在绕圈子?或者是在避开什么?
行进了大约半小时,除了越来越浓的雾和越来越压抑的气氛,并未遇到任何活物。这种死寂,比遭遇变异生物更加令人心悸。
突然,走在前面的林烬猛地停下!跟在他身后的小瑶猝不及防撞在他背上,阿雅也一个趔趄。
“怎么了烬哥?”小瑶紧张地问。
林烬没有回答,他缓缓蹲下身,左手轻轻拨开地面一层厚厚的、颜色暗紫的绒状苔藓。下面露出的,不是岩石或土壤,而是一小块光滑的、带有明显人工雕琢痕迹的黑色石板!石板上刻着一些模糊的、非通用语的符号,符号中央,有一个与平板电脑上闪现的“树木”标志极其相似的凹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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