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在废弃的防空洞深处,入口藏在堆满破烂箩筐的拐角后面,得侧着身子挤进去。里面空气浑浊,煤油灯和手电筒的光晃来晃去,人影憧憧,压低的交谈声像蚊子哼哼。青工“油葫芦”(因脑袋滑溜得名)领着林爱国,熟门熟路地往里钻。
“瞅见没?那边,戴裁绒帽那个,‘老毛子货’他最多。”油葫芦努努嘴,“苏联手表、望远镜,甚至……听说过‘黄鱼’没?”他做了个搓手指的动作,意指金条。
林爱国对这些没兴趣,他的目光扫过一个个简陋的摊位。有用全国粮票换鸡蛋、白糖的,有用工业券换“的确良”布料的,还有个神色紧张的中年人,面前摆着几本卷了边的《无线电》杂志和几个用油纸包着的、亮晶晶的小东西——晶体管,看型号像是军用设备上拆下来的。
更深处,几个人围着一个不说话的老者。老者面前摊开一块脏帆布,上面摆着的不是吃的用的,而是几块颜色暗沉、形状不规则的金属块,一些缠绕着漆包线的奇怪线圈,还有几本外文旧书。林爱国瞳孔微缩——那金属块的光泽和质地,像极了“星火”早期实验可能用到的特种合金边角料!那外文书封面上的俄文标题,隐约与“高温冶金”相关。
油葫芦凑过去,拿起一块金属掂量,低声问:“老倌,这个咋换?”
老者眼皮都没抬,伸出三根手指。
“三斤全国粮票?”油葫芦咂舌,“太贵了!”
“三十。”老者声音沙哑,“或者,等值的‘硬货’。”
三十斤全国粮票!够一个壮劳力一个多月的定量!油葫芦吓得缩回手。林爱国却心跳加速,他摸了摸自己贴身缝在内衣里的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他攒了两个月、加上周大锤偶尔接济才存下的五斤全国粮票和两张“鞋票”。这是他全部的家当。
他注意到老者帆布角落,还压着几张折起来的、边缘磨损的蓝图复印件,虽然只露出一角复杂的剖面线和俄文标注,但那种制图风格……他强压激动,蹲下身,装作随意地翻看那几本外文书,用磕磕巴巴的俄语单词(来自未来记忆碎片)念出几个术语。
老者终于抬眼,打量了他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
“学生?”老者问。
“厂里学徒,瞎看。”林爱国低声说,手指似无意地点了点那叠蓝图,“这个……也是‘硬货’?”
老者眼神锐利了些,没直接回答,反而问:“你看得懂?”
“一点点……热处理曲线,炉膛结构。”林爱国硬着头皮,指着蓝图露出部分一个标记,“这个预热区梯度,好像有点问题,容易产生内应力。”
老者沉默了片刻,忽然把那张蓝图抽出,又拿过旁边一本卷了角的德文旧书,一起推到林爱国面前:“这两样,十五斤粮票,加你那两张鞋票。”
油葫芦倒吸一口凉气,拽林爱国袖子:“爱国!你疯了?这破纸和旧书能当饭吃?”
林爱国知道不能犹豫。他咬牙掏出那珍贵的五斤粮票和两张鞋票,又看向油葫芦。油葫芦骂骂咧咧,最终还是看在兄弟情分上,凑了五斤粮票给他。剩下的五斤,林爱国写了个欠条,按了手印。
揣着蓝图和旧书挤出黑市,冷风一吹,林爱国才感到一阵虚脱和后怕。但摸着怀里那卷质地特殊的纸张,他又觉得值。蓝图可能只是某个普通热处理炉的,但上面的细节或许能对父亲他们有所启发。那本德文旧书,更是意外之喜——书名是《极端条件物理实验基础》,出版于五十年代东德,里面涉及的内容,远超这个年代国内一般技术人员的知识范畴。
第二天,林爱国把旧书“不经意”地落在林望山办公室,说是“捡的,看不懂,爸你看看有用没”。林望山拿起书翻了翻,脸色立刻严肃起来,追问来历。林爱国按想好的说,是帮厂图书馆清理旧仓库时在废纸堆里发现的。
林望山没再多问,但把书留下了。几天后,林爱国发现那本书出现在楚云飞的手里,他看得极其专注。
又过了几天,车间里气氛更加紧张。“星火”材料在初步烧结后,需要测试其在特定频率振动下的疲劳特性,而厂里唯一一台像样的机械式振动试验台,是从研究所借来的老古董,刚用了一次就“趴窝”了,关键部件损坏,短时间内修不好。
“没有振动数据,下一阶段配方调整就是盲人摸象!”技术组会议上,林望山眉头拧成了疙瘩。
楚云飞提出了一个理论上的电磁激励方案,但需要精密的信号发生器和功率放大器,这类设备属于严格管控的“高级仪器”,申请流程漫长。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林爱国看着车间角落里那台废弃的、用来给大工件做动平衡的旧式皮带传动平台,和旁边废料堆里几台从纺织厂淘换来的、振动幅度巨大的旧式梳棉机残骸,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他找到周大锤,这次没绕弯子:“师父,咱能不能用那破平台和梳棉机那俩偏心轮,自己攒个土振动台?不用多精密,能调几个固定频率,振幅差不多就行,起码先把最紧要的几个点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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