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的冬天,哈气成冰。林爱国裹着厂里发的、硬得能当盔甲穿的再生棉工作服,蹲在红星轧钢厂三车间门口,就着咸菜啃二合面窝头。窝头粗糙拉嗓子,但他嚼得很仔细——粮票定量,饿了没处买。
他是三天前“醒”过来的。意识像沉在冰河底,被刺骨的寒意和尖锐的金属摩擦声硬生生拽出来。睁开眼就是这具17岁、瘦得像麻杆、手上有冻疮的身体,脑子里塞满了混乱的记忆:未来车间里的数控机床、“地脉”的低吼、父亲最后的笔记……还有1965年这个叫林爱国的学徒工的一切——爹妈早逝,吃百家饭长大,顶了爹的岗进厂,跟着八级钳工周大锤(不是未来那个周师傅,但一样火爆脾气)学徒,笨,但肯下死力气。
记忆在融合,缓慢,带着撕裂感。未来的林爱国像个幽灵,审视着这个营养不良、眼神怯懦的少年身体。他花了三天时间适应:适应顿顿窝头咸菜的肚子,适应车间里老掉牙的皮带车床和手摇钻,适应墙上“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红色标语,适应周围工友带着口音的闲聊和对“楼上技术科那些喝墨水的”既羡慕又嫉妒的复杂情绪。
他爹林望山,现在是厂里的技术明星,正在为一项“重要的国家任务”忙得脚不沾地,很少回家属院那个小小的单间。林爱国远远见过两次,比记忆中年轻太多,瘦,但腰板挺直,眉头总是锁着,像在思考什么极难的问题。
改变历史?接近“星火”?一个小学徒,连技术科的门都摸不到。
转机出现在一台“趴窝”的苏制老式六角车床上。那床子脾气怪,干粗活没问题,一上精密件就哆嗦,出来的螺纹跟狗啃的似的。几个老师傅轮番上阵,连技术科的人都来了两拨,没辙。车间主任急得嘴上起泡——这批紧急备件任务卡住了。
林爱国蹲在边上看了一天。那床子传动系统的轻微异响,主轴承间隙的微妙变化,让他这个来自未来的八级工灵魂立刻看出了门道:不是大毛病,是主轴后端的阻尼平衡配重块松脱了四分之三圈,导致高速时产生极细微的周期性偏心震动,精度自然完蛋。这毛病隐蔽,不拆开主轴箱根本发现不了,但拆主轴箱在这年代是大工程,没十足把握谁也不敢动。
他想起周大锤常骂他“榆木脑袋不开窍”。现在,“榆木脑袋”得开一回窍了,但不能开得太离谱。
他等到周大锤蹲在机床边抽烟发愁时,凑过去,用这个年纪该有的、带着点怯懦和不确定的语气说:“师父……我瞅着,这床子哆嗦的动静,跟咱厂后头拉煤的骡车,有个轱辘瓢了的时候……有点像?就是转起来,一顿一顿的,有个死点?”
周大锤瞪他一眼:“骡车?你个娃子胡咧咧啥!”
“不是,师父,”林爱国缩了缩脖子,但坚持指着机床地基,“您听,它哆嗦的时候,是不是这边震得稍微狠那么一丁点?我……我趴地上听的。”
周大锤将信将疑,真趴下去听了听。老师傅的经验是宝贵的,仔细分辨,好像……真有那么点规律?他爬起来,盯着机床,又看看自己这个一向“不开窍”的徒弟,猛地一拍大腿:“去!把‘千斤顶’和‘三爪拉马’给老子扛过来!再叫俩人!”
主轴箱被小心翼翼吊开。当周大锤看到那个松脱的平衡配重块时,眼珠子都瞪圆了。他熟练地将其复位锁紧,安装回主轴箱。试车。
机床平稳得像个新媳妇。
车间主任乐得直拍周大锤的肩膀:“老周!神了!你这眼睛赶上X光了!”
周大锤嘿嘿笑着,却一把将躲在后面的林爱国拽过来:“是这娃子!耳朵灵,听出点子!像骡车轱辘瓢了!哈哈哈!”
“骡车轱辘瓢了”成了车间里的新笑话,但林爱国“耳朵灵、有心”的名声也悄悄传开了。连林望山都被惊动了——不是为这点小事,而是因为周大锤跟他喝酒时提了一嘴:“老林,你家那小子,以前看着蔫,这回有点门道啊,那感觉……啧,不像瞎蒙的。”
几天后,林爱国被一个戴眼镜的年轻技术员叫住:“林爱国同志,林工让你下班后去他办公室一趟。”
林爱国的心跳骤然加快。来了。
林望山的办公室兼实验室堆满了图纸、零件和几台简陋的自制仪器。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金属和机油味,还有种未来车间没有的、纸张和劣质烟草混合的气息。林望山正伏在桌上画图,眉头紧锁。旁边站着个穿灰色中山装、戴着深度眼镜的年轻人,清瘦,沉默,眼神却像能穿透纸张。楚云飞。
“爸。”林爱国叫了一声,感觉有些别扭。
林望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锐利:“坐。听周师傅说,你对振动很敏感?说说看,那天你怎么听出来的?”
林爱国早就打好腹稿,尽量用这个年纪能理解的词汇,结合一些“从厂图书馆旧技术手册上看的”模糊说法,描述了异常振动可能源于旋转部件不平衡的道理,最后归结为“可能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觉得像骡车轱辘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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