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2月15日,农历腊月廿七,星期四,中雪转小雪
铅灰色的天,跟扣了个大锅盖似的,压得油田喘不过气。雪粒子一开始还挺积极,“噼里啪啦”敲我窗户,跟撒豆子比赛似的。没过多久,估计也累了,变成稀稀拉拉、懒洋洋的小雪花,慢悠悠往下飘。院子里那棵老紫藤,枯枝让雪裹了一层,风一吹,哆嗦得跟筛糠一样。
“叮铃铃——”电话响了。
“喂?”我赶紧接起来,心里美滋滋,准是晓晓忙完了。
“羽哥哥!”电话那头果然是晓晓清脆的嗓音,背景里还有碗碟“叮当”的伴奏,“家里突然杀来一帮远房亲戚!老妈抓壮丁,我今天得在家当‘店小二’,过不去啦!你乖乖喝粥!多穿点!别冻成冰棍儿!明天!明天我杀过去,咱们把落下的功课‘追捕归案’!一个都别想跑!”她说话永远带着股使不完的劲儿,跟冬天里的小暖炉似的。
“嗯,知道了。”我应着,“你也悠着点,别累趴下,明天还得‘追捕’我呢。”挂了电话,炉子上的小米粥“咕嘟咕嘟”冒泡,米香味儿飘出来,屋里一下子安静得有点……空落落的。窗外雪下得没声儿,没了晓晓要来的盼头,感觉屋子都变大了,冷飕飕的。
得,百无聊赖的一天。我对着窗外的雪发了好几个世纪的呆,感觉脑仁儿都冻住了。好不容易熬到天擦黑,路灯刚亮起来,电话又“叮铃铃”炸响。
“喂?晓晓?”我抄起听筒。
“莫羽?”电话那头的声音轻柔,带着点犹豫,背景是“呜呜”的风雪声,“是我。”
“梦瑶?”我有点意外,这可不是晓晓那风风火火的调调,“这么晚了?有啥事?”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只有风雪的呼啸和她细微的呼吸声。“……家里待着……有点闷。雪小了,出来透口气吧?陪我去公园溜达溜达……行吗?”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被风吹跑的羽毛,但底下又好像压着点沉甸甸的东西。
“现在?”我瞅了眼窗外,雪是零星了点,但风可没小,“公园?这天气遛弯儿?”
“嗯,”她的声音突然异常坚决,一点没商量,“我在公园门口等你。”
“哎?喂?梦瑶?”我话还没说完,听筒里就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了。得,这位姑奶奶直接拍板了。一丝说不上来的不安,像个小虫子,悄悄爬上了我的心头。
得,去吧。我裹上那件厚得跟熊皮似的羽绒服,围巾绕了三圈,跟老妈报备一声:“妈,梦瑶找我有点事儿,公园门口,我去去就回!”然后一头扎进了细雪纷飞的世界。雪粒子打在脸上,冰凉冰凉的,跟小针扎似的。
昏黄的路灯底下,秦梦瑶一个人站着,影子拉得老长。她穿着件米白色的长款羽绒服,领子上围着一圈蓬松的狐狸毛,衬得下巴尖尖的。波浪卷的头发上沾满了细小的雪花,跟撒了层糖霜似的。
看见我,她嘴角努力往上弯了弯,挤出一个笑。那笑容,怎么说呢,脆弱得跟刚结的冰花,一碰就碎。
“走吧!”她声音飘忽,刚出口就被风卷跑了。
我俩并排走在公园的小路上,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伴奏。光秃秃的梧桐树枝杈张牙舞爪,在灰蒙蒙的天幕上投下寂寞的影子。空气清冽得吸一口,肺管子都像塞了小冰碴。
“复查……咋样了?”她侧过头看我,长长的睫毛上也挂着晶莹的小雪粒。
“嗯,还行,”我搓着冻得快没知觉的手,“医生夸我恢复得不错,开学能回学校了,改成走读,不住校了。”想想能回家住,心里还是有点小雀跃。
“那就好。”她点点头,目光飘向远处盖着雪的假山,“开学后……功课肯定压死人吧?”
“嗯,”我呼出一团白气,“可不嘛,晓晓说了,寒假就是我的‘地狱特训营’,要把落下的都追回来!”想到晓晓那“喷火小恐龙”式的监督,头皮有点发麻。
“晓晓对你真好。”她的声音平平的,目光却垂下去,盯着自己靴子尖上的雪沫子,“你们……感情一直这么铁吧?”这话问的,像块石头,“噗通”砸进了结了冰的湖面。
“……嗯,是挺好的。”我试图让语气轻松点,“她性子急,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但心是热的,烫手那种。”
沉默又回来了,只有“咯吱、咯吱”的踩雪声。秦梦瑶的脚步却异常坚定,带着我偏离了主路,拐上了一条小路。路两边是冬青和女贞,被厚厚的雪压弯了腰,把路都快遮严实了。
再往前走,前面豁然出现一丛异常高大茂密的刺槐灌木丛,足有两米多高,像个巨大的、盖着厚棉被的雪堆。
秦梦瑶熟门熟路地带着我绕到灌木丛后面,从一个被干枯藤蔓半遮半掩的狭窄豁口钻了进去。嘿!里面竟然藏着一块大约十六平米见方的天然小空地!四周被覆雪的、高大浓密的灌木和几棵粗壮的槐树严密地环抱着,跟个秘密基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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