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扬堡的城门在沉重的铰链声中缓缓开启时,天色正是黎明前最深的时刻。
陈泥走在队伍最前方,肩上是仍在昏迷的石蛋,左手搀扶着失血过多的老刀。他身后的三十余人,个个带伤,衣裳褴褛,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鬼魂。但他们的眼睛——那些眼睛在火把照耀下亮得骇人,瞳孔深处还残留着鬼哭原血色雾气与怪物嘶吼的倒影。
城墙上,值夜的士兵握紧了长矛。
“是陈队正……他们回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紧接着更多的火把亮起。脚步声杂乱地从阶梯上传来,一队巡逻兵冲下城墙,为首的是个络腮胡的百夫长,陈泥记得他姓赵。
赵百夫长举着火把凑近,火光扫过陈泥的脸,又扫过他背上石蛋青白色的面庞,最后落在老刀空荡荡的左袖管——那里用撕下的衣襟草草包扎,暗红色的血渍已经发黑。
“我的老天……”赵百夫长倒抽一口凉气,“你们这是……”
“鬼哭原。”陈泥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三十七人出,十一人回。六个重伤,两个昏迷。劳烦通报李将军,并叫军医。”
赵百夫长猛地回过神来:“快!搭把手!去两个人通报将军!军医营全部叫醒!”
士兵们涌上来,小心翼翼地接过伤员。有人试图接过石蛋,陈泥却摇了摇头:“这个我来。”
他背着石蛋,跟着引路的士兵穿过瓮城,进入内堡区域。小铃铛紧跟在旁,她的脸在火光下苍白得近乎透明,但手上动作不停,时不时伸手探探石蛋的脉搏,又或是按按老刀的颈侧。
“脉象还是乱,但比昨天稳了点。”她低声道,不知是在告诉陈泥还是在告诉自己,“老刀叔失血太多,必须立刻输血。石蛋……石蛋的体内有股地气在自行运转,我探不明白,但暂时应该无性命之忧。”
陈泥只是点头。
他们被引到军医营。那是一座独立的大院,此时已经被彻底惊醒。十多个军医和数十名医助匆匆忙忙地进出,热水、纱布、药箱被源源不断地送进屋内。重伤员被抬上病榻,呻吟声、医官的指令声、器械碰撞声混成一团。
陈泥将石蛋小心地放在靠墙的一张床上。少年的身体触到床板时,床架竟微微震动了一下,仿佛他重逾千斤。陈泥皱眉,伸手按在石蛋胸口——那里,透过薄薄的衣衫,他能感觉到某种缓慢而沉重的搏动,不是心跳,更像是……大地的脉动。
“陈泥。”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陈泥回头,看见李崇山站在那里。这位北境统帅穿着常服,外袍只是随意披着,显然是被匆忙叫醒。但他眼中没有半分睡意,锐利的目光扫过整个医营,在每一个伤员脸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陈泥身上。
“将军。”陈泥抱拳。
李崇山走进来,挥手屏退了欲上前禀报的医官。他走到石蛋床前,看了片刻,又走到老刀那边——老刀已经陷入半昏迷,医官正在处理他左臂的断口。
“鬼哭原里发生了什么?”李崇山问,声音压得很低。
陈泥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递给李崇山:“这是我们在深处一处地窟中找到的。黑煞门的据点,他们在那里进行某种祭祀,用活人血肉喂养地脉中的‘污秽’。石蛋……被他们当作祭品,扔进了地脉泉眼。”
李崇山展开油布包,里面是几块暗金色的金属薄片,上面蚀刻着扭曲的符文;还有一卷兽皮,上面用某种黑红色的颜料绘制着地图和仪式图案;最下面,是一枚巴掌大小的骨牌,雕成狰狞的鬼面,背面刻着一个篆字——“煞”。
“这些薄片,”陈泥指着那些金属片,“能吸收并储存地脉中的污秽之力。黑煞门的人用它们作为媒介,引导污秽侵蚀活物,制造出那些怪物。我们遇到的不死尸傀、地穴蠕虫,都是这么来的。”
李崇山的指尖摩挲着骨牌上的鬼面:“这枚牌子……”
“从一个黑袍祭司身上拿到的。他临死前喊了一句‘圣主将临,苍岳开门’。”陈泥顿了顿,“将军,鬼哭原的异变不是天灾,是人祸。黑煞门在刻意催化地脉污染,他们的目标恐怕不止北境。而且……”
“而且什么?”
陈泥看向窗外逐渐泛白的天色:“我们在那处地窟深处,看到了一具巨大的石棺。棺盖上刻着和这些薄片相似的符文,棺内有强烈的污秽气息溢出。石蛋就是被扔进了石棺旁的泉眼。但我感觉……那石棺里封着的东西,比我们遇到的所有怪物加起来都要可怕。”
李崇山沉默了很长时间。
医营里,只有伤员压抑的呻吟和医官的低语。东方天际,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透过窗纸洒进来,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你知道朝廷的钦差到北境了吗?”李崇山忽然问。
陈泥一怔:“何时?”
“三天前。”李崇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右相门下,监察御史张文远。名义上是巡查边防空虚、核查军饷账目,实际……”他看向陈泥,“是冲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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