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的晨雾被第一缕晨曦撕开时，通天峰的石阶上，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身影。他们大多身着染血的道袍，有的拄着断裂的兵刃，有的手臂上缠着渗血的绷带，步履蹒跚，却眼神清明——连日的厮杀终于落下帷幕，赵无声伏诛，噬灵蛊尽灭，诛仙古剑重归澄澈，笼罩在青云山头顶的阴霾，终于散去了几分。
只是这劫后余生的平静里，却处处透着难以言说的沉重。
古剑台的玉石地面上，昨日的血迹已被晨露浸润得发黑，碎裂的法器残片与折断的剑穗散落一地，被风一吹，发出细碎的声响。几名龙首峰的弟子正弯腰清理着战场，他们的动作轻柔，像是怕惊扰了长眠于此的亡魂，每捡起一块染血的道袍碎片，年轻的脸上便会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悲恸。不远处，天音寺的僧人盘膝而坐，手中捻着佛珠，口中诵念着超度的经文，低沉的梵音在山间回荡，为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添了几分肃穆。
主峰的广场上，早已聚满了人。青云门各峰的弟子、天音寺的僧众、焚香谷的修士，还有那些前来支援的正道同盟门派，此刻都静默地站着，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吹过旌旗的猎猎声，与偶尔传来的低低啜泣。
广场中央，临时搭起的木台上，摆放着数十口简易的棺木。棺木上覆盖着青云门的青色旗帜，旗帜上绣着的太极图案，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刺目。这些棺木里，躺着的是在此次战乱中牺牲的弟子与修士，他们有的是刚入师门的少年，有的是德高望重的长老，昨日还在并肩作战，今日却已阴阳两隔。
张小凡站在人群的最前方，手中紧握着诛仙古剑，剑身的玉色纹路泛着温润的光，却暖不了他冰凉的指尖。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棺木上，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张张熟悉的脸庞——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喊“小凡师兄”的小师弟，那个在主峰血战中为了掩护伤员而身中数刀的龙首峰长老，还有那些素不相识，却为了守护青云山而牺牲的同盟修士……他们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一一闪过，让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他身旁的田灵儿，早已红了眼眶，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的父亲田不易站在她身边，眉头紧锁，脸色凝重，手中的破煞锤垂在身侧，锤身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却依旧透着昨日的惨烈。
“清点完毕了。”一名身着墨色道袍的弟子快步走到木台旁，对着台上的道玄真人躬身行礼，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掌门师伯，此次战乱，青云门共牺牲弟子三百二十七人，长老十七位，各峰殿宇损毁过半，其中落霞峰、大竹峰受损最为严重，半数以上的房屋被战火焚毁……同盟门派牺牲修士共计一百五十六人，伤员……伤员不计其数。”
话音落下，广场上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不少弟子再也忍不住，低低的哭声此起彼伏。三百二十七名弟子，十七位长老，这对于素来安稳的青云门而言，是前所未有的重创。那些牺牲的弟子，大多是门派的未来，是青云门的希望，如今却永远地留在了这片他们誓死守护的土地上。
道玄真人站在木台中央，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须发皆白，脸上的皱纹比往日深了许多，眼神中满是疲惫与愧疚。他看着台下的众人，看着那些年轻却布满泪痕的脸庞，看着那些残缺不全的棺木，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是我无能。”道玄真人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身为青云门掌门，我未能察觉赵无声的阴谋，未能保护好门下弟子，甚至……甚至一度被他的控心咒操控，险些酿成大错。此等罪责，我难辞其咎。”
说着，道玄真人缓缓抬起手，对着台下的众人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极低，久久没有直起。
“掌门师伯！”
“掌门！”
台下的众人纷纷惊呼，田不易、普泓方丈等人连忙上前，想要扶起道玄真人，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诸位不必多言。”道玄真人直起身，目光扫过众人，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绝，“青云门之所以能屹立千年，靠的不是某一个人的力量，而是历代弟子坚守的正道之心，是‘斩妖除魔，守护苍生’的信念。如今，我因失职而酿成大祸，若继续身居掌门之位，不仅愧对牺牲的同门，更愧对青云门列祖列宗。”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人群中的林惊羽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此次战乱，惊羽临危受命，率领龙首峰弟子镇守主峰，数次击退玄真堂的进攻，更在关键时刻放下执念，与小凡并肩作战，护下了无数伤员。他剑法卓绝，心性沉稳，心怀苍生，是当之无愧的青云俊杰。”
林惊羽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他万万没想到，道玄真人会突然提到自己，更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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