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了!”一直凝神倾听的陈景云忍不住低呼出声,随即意识到失态,忙以拳抵唇轻咳一声,低头继续记录,耳根却微微泛红。他笔下不停,将《胡方杂录》的记载原文一字不差誊录下来,并在旁标注出处、页码。
阿史那云长长舒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颤抖,是压抑已久的激动。他双手撑在案边,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光芒闪烁如星,那是医者历经艰辛、终于触及古老智慧真相时的纯粹喜悦:“果然!此方非虚!非虚啊!苏医正,我们或许……真能找回一些失传的东西,一些或许能救命的法子!”
苏轻媛亦觉胸中激荡,一股热流自心口涌向四肢百骸。但她旋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将《胡方杂录》轻轻放回原处,走回座位,声音已恢复平日的清越沉稳:“然记载太过简略。未言明具体剂量、捣汁之法、炖温火候、‘和乳’是温服还是热服?更关键者,‘天鹰啄肺’究竟对应中原何病?是重症肺痈(肺脓肿)?是‘风湿肺热’(大叶性肺炎)?还是某种特定疫气(传染病)所致?症状虽有相似,但病因病机不同,治法迥异,不可一概而论。”
“医正所言极是。”阿史那云也渐渐平复心绪,坐直身体,“那么,下一步该如何?”
“验证。”苏轻媛吐出二字,清晰有力,“可先依符号所示比例、以及《胡方杂录》提示的‘等份’,小剂量试制药液,观察其性味、药性相合之理,有无毒性反应。同时,我们需根据症状描述,尝试在已知医籍中寻找更精确的对应病证。”
“在下愿以身试药。”阿史那云毫不犹豫。
“不可。”苏轻媛断然拒绝,目光严肃,“古方不明,君臣佐使未辨,毒性未知,岂可轻试己身?此非勇,乃莽也。先用动物。”她转向陈景云,“景云,持我手令,去署中药园旁的兽舍,寻几只体健的竹鼠或白兔来。再持银钱,速去西市‘安息胡商’萨保处,买两升新鲜骆驼乳,要今日晨间挤的,用冰鉴镇着带回。若有凝酪,亦买少许。”
“是,学生即刻去办。”陈景云起身,接过苏轻媛递来的铜牌手令和一小袋银钱,快步离去。他步履轻捷,背影挺拔,很快消失在竹影之外。
轩内重归静谧,但气氛已截然不同。方才的发现,如同在黑暗长夜中擦亮的第一点火星,虽微弱,却指明了方向,带来了希望。苏轻媛与阿史那云相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郑重与期待。
窗外,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隐隐有雷声滚动。山雨欲来,而集贤轩内的微光,却似乎更明亮了些。
古老的智慧即将穿越时空,在新一代医者手中,接受严谨的检验,以期焕发新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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