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皇后在宫中举办花朝宴,遍邀京中贵女。苏轻媛亦在名单之列。宴席之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苏轻媛素喜清静,只拣了角落的位置,默默赏花品茗。她今日只簪了那支金雀衔梅钗,樱草色春衫衬得人淡如菊,在一众争奇斗艳的贵女中,反而有种脱俗的清丽。
席间,户部尚书家的嫡次子赵珩,目光频频落在她身上。此人风评不佳,仗着家世,颇有几分纨绔习气。他端着酒杯,故作潇洒地踱步过来:“苏小姐好雅兴,独坐赏花,岂不寂寞?这御苑牡丹开得正好,不如让在下为小姐引路一观?”
苏轻媛起身,微微屈膝行礼,态度疏离而客气:“多谢赵公子美意。只是小女子素喜清静,在此处看看便好,不敢劳烦公子。”她声音清越,举止从容,金雀钗的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划出矜持的弧度。
赵珩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却又不甘心:“苏小姐何必拒人千里?听闻小姐才情出众,尤擅丹青。今日花朝美景,不知在下可有幸求得小姐一幅墨宝?”言语间带着几分轻佻的试探。
“小女子涂鸦之作,难登大雅之堂,恐污了公子慧眼。”苏轻媛再次婉拒,语气虽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她微微侧身,目光投向远处一株开得正盛的玉兰,显然不欲再与他多言。
这一幕,恰好落在不远处几位贵女眼中。永宁侯府的二小姐林薇,素来心高气傲,又对赵珩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此刻见苏轻媛对赵珩如此冷淡,而赵珩竟似锲而不舍,心中顿生不快,忍不住低声与旁边交好的姐妹嗤笑:“呵,装什么清高。不过是个小小翰林的女儿,仗着几分姿色,倒摆起谱来了。谢世子离了京,她倒成了香饽饽?也不想想,镇国公府的门槛,是她够得上的么?”
声音不高,却足以让邻近的几位小姐听见。几道或探究、或轻蔑、或看好戏的目光,便有意无意地落在了苏轻媛身上。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苏轻媛身形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林薇的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她心底最隐秘的担忧和一丝自卑。门第之别,始终是横亘在她与谢瑾安之间一道无形的鸿沟。她袖中的手微微攥紧,指尖掐着掌心,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她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迎向那些视线,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并未言语,只是那眼神清澈坦荡,自有一股不容轻侮的凛然气度。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又不失威严的女声响起:“薇丫头,背后议论他人,非侯府淑女所为。”众人循声望去,竟是今日宴会的主持之一,德高望重的安阳长公主。
她由宫女搀扶着,缓缓走来,目光扫过林薇,带着淡淡的警示,随即落在苏轻媛身上,眼神中带着几分欣赏:“这位便是苏翰林的千金吧?果然气韵清雅。本宫瞧你发间这支钗子倒是别致,雀衔寒梅,颇有风骨。”
长公主的突然解围,让林薇瞬间白了脸,讪讪不敢再言。其他人也连忙收敛了神色。苏轻媛心头一暖,忙向长公主深深一礼:“臣女苏轻媛,拜见长公主殿下。殿下谬赞,愧不敢当。”
“起来吧。”长公主虚扶了一把,目光在她发钗上停留片刻,意味深长地道,“好物件,需得配慧心人。心正则物贵,心邪则物损。”这话看似说钗,却更像是在敲打在场某些人。众人皆屏息垂首。
花朝宴的风波,虽因长公主的干预而平息,但那些流言蜚语和探究的目光,却像春日里悄然滋生的藤蔓,缠绕在苏轻媛的心头。她更加深居简出,只与几位真正交好的手帕交往来,将更多的心神寄托在那些跨越千山万水的书信上。
谢瑾安的信,在四月里忽然断了近半个月。苏轻媛按捺住焦灼,依旧按时让青烟去“偶遇”天竹传递自己的信笺,却如同石沉大海。她开始失眠,对着妆奁里那些积攒的信笺和信物发呆。那粒刻着「元夕灯暖」的珍珠被她握在掌心,几乎要嵌进肉里。她甚至开始担忧潞河之后的路途是否艰险,他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镇国公离京,是否意味着沿途的护卫力量不足?
就在她忧心如焚,几乎要忍不住让父亲设法打听镇国公府一行行踪时,一个细雨霏霏的午后,青烟几乎是冲进了她的闺房,裙角湿了大片,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被雨水打湿了一角的油布包。
“小姐!小姐!有信了!是天竹小哥,他……他好像跑得很急!”青烟气喘吁吁,脸上却满是激动。
苏轻媛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抢过了那个油布包。拆开层层包裹,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密封极好的锡盒。打开锡盒,一股浓烈的药草混合着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让苏轻媛的心瞬间揪紧!盒底铺着几片被血渍和药汁浸染得变了色的枯叶,已辨不出是何种植物。枯叶之上,放着一张被揉皱又展平、显然是在极其仓促和艰难情况下写就的浣花笺。
墨迹被水汽晕开,又被血点沾染,字迹潦草颤抖,不复往日的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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