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长安城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连日的降雪将朱雀大街铺成一条银白缎带,街道两侧的屋檐下悬挂着晶莹的冰棱,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自青云会案发以来,靖安司门前车马络绎不绝,青石板路上深深浅浅的车辙印很快就被新雪覆盖。
谢瑾安的伤势已好了大半,此刻正坐在书房中审阅卷宗。紫檀木书案上堆满了文书,最显眼处放着一方白玉镇纸,镇纸上雕刻着狴犴图腾,象征着司法公正。炭盆中的银骨炭烧得正旺,跳跃的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将冬日的寒意隔绝在外。他肩上的箭伤仍有些隐隐作痛,但更让他心烦的是案头上堆积如山的文书。
大人,刑部又送来一批卷宗。陈远抱着一摞文书进来,轻轻放在书案一角,是有关已故户部侍郎李振远的。刑部在清查他的府邸时,在书房暗格里发现了这些。
谢瑾安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最上面的一份供词上。这是李振远府上管家的供词,墨迹尚新,字迹工整,提到李振远生前经常在深夜接待一位,每次都会屏退左右,独自在书房密谈至天明。供词旁还附着一页残破的账目,记录着几笔来路不明的银钱往来。
可查到这位的身份?谢瑾安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镇纸上的纹路。
陈远摇头,铠甲上的金属片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声响:管家说从未见过正脸,只记得那人总是披着黑色斗篷,身形高大,说话带着些许关外口音。每次都是子时从后门进出,神出鬼没。
就在这时,苏轻媛端着药碗走进来。她今日穿着一件藕荷色绣梅花纹样的棉裙,衣领处镶着一圈雪白的狐毛,发间只簪着一支素银簪子,显得清雅脱俗。药碗是上等的定窑白瓷,碗中深褐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息。
该喝药了。她将药碗放在书案一角,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份供词,关外口音?莫非是突厥人?
谢瑾安端起药碗,苦涩的药味让他微微皱眉:很有可能。李振远生前掌管军需采购,若是与突厥勾结,后果不堪设想。这些来路不明的银钱,恐怕就是贿赂。
夜幕降临,雪又下了起来。细密的雪片敲打着窗纸,发出沙沙的声响。谢瑾安独自在书房中研究那张从终南山带回来的神秘地图。羊皮纸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地图上的标记指向龙首峰深处一个从无人知的地点,旁边用篆书写着二字。那些蜿蜒的线条仿佛暗藏着什么玄机,令人费解。
龙渊...谢瑾安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他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山海经注疏》,翻到记载终南山的部分,果然找到相关记载:龙渊,终南秘境,深不可测,传为虬龙蛰伏之所。
窗外传来三声猫头鹰的叫声——这是靖安司的暗号,表示有密报。谢瑾安立即吹灭烛火,悄无声息地来到窗前,手指轻轻推开一条窗缝。
一个黑影从墙头跃下,动作轻捷如猫,在雪地上几乎没有留下痕迹。来人披着黑色斗篷,帽檐压得很低,但在月光照到脸上的刹那,谢瑾安还是认出了他——竟然是本该在江南养病的睿亲王!
王爷?谢瑾安压低声音,难掩惊讶。睿亲王是三朝元老,先帝的胞弟,自从三年前称病退隐后,就再未在朝堂上露面。
睿亲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快速闪入书房。他解下斗篷,露出一张憔悴的面容。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亲王,如今两鬓斑白,眼窝深陷,额头上刻满了深深的皱纹,仿佛老了十岁。他穿着一件普通的深蓝色常服,料子却是上等的云锦,袖口用银线绣着暗纹。
谢大人,长话短说。睿亲王的声音沙哑,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本王此次冒险回京,是为了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关乎大夏的国本。
谢瑾安点亮烛火,昏黄的光线在两人脸上跳跃,在墙壁上投下巨大的影子:王爷请讲。
睿亲王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玉佩是上等的和田白玉雕刻而成,温润通透。玉佩上刻着一条盘旋的龙,龙鳞纤毫毕现,龙眼处镶嵌着两颗罕见的黑珍珠,在烛光下泛着幽深的光芒:这是先帝赐给淑妃的龙纹佩,想必谢大人见过。
谢瑾安点头。这枚玉佩他确实在宫中的画像上见过,据说是先帝与淑妃的定情信物,淑妃生前从不离身。
淑妃临终前,将这枚玉佩交给了本王。睿亲王的声音带着哽咽,手指轻轻抚过玉佩上的纹路,她要我发誓,有朝一日定要为她全家洗刷冤屈。这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等待这个机会。
烛火噼啪作响,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谢瑾安静静地听着,心中已猜到七八分。
先帝与突厥的协议是真的。睿亲王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但你们不知道的是,当时朝中反对此事的,不止淑妃兄长一人。
他取出一份泛黄的名单,纸页边缘已经破损,墨迹也有些褪色。上面记录着十几个名字,都是二十年前突然或意外身亡的官员。每个名字后面都简要记载着他们的官职和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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