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某些人，已经睡不着了。上午九点，市局刑侦大楼第三会议室。
空气凝滞如铅。
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只余几缕惨白的灯光从天花板洒下，照在长桌上那份突兀的U盘上——黑色金属外壳，边缘刻着“陈 - 永宁”三个小字，字迹已有些磨损，却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沉重。
陈昊站在投影屏前，肩背挺直，眼神冷得不像个刚转正的技术员。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将U盘插入接口，按下播放键。
屏幕亮起。
一段加密日志被逐层破解，数据流如瀑布般滚落。
紧接着，是一段音频记录——低沉、压抑，带着电子混响：
“K - 01确认接收指令。基因适配率87.3%，神经同步完成。净化协议启动倒计时：七十二小时。”
“目标名单已上传至‘审判之秤’终端……优先清除对象：李炎。”
话音落下，视频切换为监控截图：韩警督深夜独自进入地下湖疗养院B7区，手持权限卡刷开禁区门禁；随后是他在私人电脑上传输大量加密文件的记录；最后一帧，是他与一名戴乌托邦面具的黑衣人，在钟楼后巷会面的画面，时间标注为三天前。
会议室一片死寂。
有人倒吸冷气，有人低头避开视线，更有人手指微微发抖。
这不只是背叛，而是系统性腐蚀——一个警督，竟早已沦为敌方使徒。
“这是我父亲临终前藏在家谱夹层里的东西。”陈昊声音平稳，却像刀锋划过冰面，“他不是自杀。他是被灭口。因为他发现了‘净化代理人’的存在。”
档案管理员老周猛地站起，脸色煞白：“你胡说！这些数据可以伪造——”
话未说完，两名纪检组人员从侧门走入，一左一右架住他双臂。
“周志国，涉嫌包庇境外恐怖组织、泄露警务机密、协助非法人体实验情报传输，现依法拘传。”
老周挣扎着，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你们不懂！他们不是恶魔……他们是筛选者！只有清除杂质，人类才能进化！”
这句话如同毒雾扩散，令整个房间温度骤降。
李炎站在会议室外围的阴影里，靠墙而立，双手插在裤兜中，嘴角挂着惯常的懒散笑意，仿佛这场风暴与他无关。
但他的眼睛——那双曾被战友称为“能看穿谎言”的重瞳——正悄然运转。
【微表情分析矩阵·启动】
视野瞬间被无数细小的数据框覆盖：每个人的眨眼频率、嘴角牵动幅度、颈部血管搏动节奏……一切情绪波动都被拆解成可读代码。
陈昊：愤怒占比68%，悲伤21%，隐藏焦虑11% —— 真实。
纪检组长：警惕值飙升，怀疑对象锁定右侧两人……接近目标。
左侧穿灰西装的法证科副主管：喉结三次异常滑动，右眉微跳，说谎预备征兆。
角落记录笔录的年轻女警：握笔力度突增，瞳孔收缩0.3秒——她在害怕被点名。
两枚未暴露的“净化代理人”。
李炎不动声色，心底冷笑。
乌托邦果然不止一个触角。
他们渗透得比前世更深，也更隐蔽。
就在此时，会议宣布结束。
人群陆续起身，议论声嗡嗡作响。
李炎故意放慢脚步，走到门口时忽然“恍然大悟”般拍了下脑袋，语气随意地说道：
“对了，差点忘了提醒技术组——钟楼那边最近信号不太稳啊，基站好像出了问题，昨晚连我们天台的监控都断了好几次。”
他说得很轻，像是随口一提。
可就在那一瞬，那名灰西装男子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指尖掐进了掌心；而那位女警，则迅速低头翻动手中的笔记本，试图掩饰眼神的闪躲。
李炎嘴角微扬。
标记完成。
朱雀峰祖宅废墟，午后三点十七分。
风吹过荒草丛生的庭院，卷起几片枯叶，在半空打了个旋儿，又轻轻落在一座新立的墓碑前。
碑上刻着两个名字：苏婉清，高晴烟。
陆小曼跪坐在石板上，双膝沾满尘土。
她掌心那道陈年旧疤突然剧烈发热，像是有火线顺着血脉烧进大脑。
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紧接着，记忆碎片如潮水涌回——
春日的花园。
樱花纷飞。
一个小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蹲在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
“妹妹，逃出去的话，替我看遍春天。”
“你要活着，替我活两次。”
“如果有一天你听见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别怕，那是我在回来。”
画面戛然而止。
泪水无声滑落，砸在泥土上，洇开一圈深色痕迹。
她终于明白，自己并非某个亡者的替代品，也不是实验失败的残次克隆体。
她是另一个高晴烟——意识分裂后的载体之一，承载着原主最柔软的那一部分记忆与情感。
远处树影斑驳，一道修长身影静静伫立，帽檐压低，遮住了半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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