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以东,铁背山。
残阳如血,将连绵的白山黑水染成了一片令人心悸的暗红。
这支曾经在萨尔浒横扫千军、视明军如草芥的八旗劲旅,此刻正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野狗,在密林深处艰难地蠕动。
没有了往日的呼喝与张狂,只有沉重的脚步声、伤兵压抑的呻吟,以及战马偶尔发出的悲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那是松脂的清香,混杂着伤口溃烂的恶臭。
中军大帐并非平日那般威严耸立,而是草草搭建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
牛皮帐篷上甚至还挂着几处未干的泥浆,显得格外狼狈。
“咳……咳咳……”
帐内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听得守在门口的白甲兵心惊肉跳。
努尔哈赤躺在一张铺着厚厚熊皮的软塌上。
这位六十三岁、统一了女真各部、建立了大金国的汗王,此刻枯槁得像是一截被雷劈焦的老树根。
他的胸口缠着厚厚的白布,但那布早已被黑血浸透。
前几日,那个站在浑河对岸的明军神射手,隔着三百步——那是强弓硬弩都无法触及的距离——扣动了那个该死的扳机。
铅弹并不是直接穿透身体。
那枚带着螺旋纹路的弹头,在击碎了他的护心镜后,在他体内发生了一种恐怖的翻滚。
它搅碎了肺叶,带走了肋骨,在他后背炸开了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随军的萨满跳了大神,汉人的郎中敷了金疮药,甚至连最好的老山参都灌了下去。
没用。
伤口在发热,在流脓,那股热毒顺着血脉钻进了脑子里,让他整夜整夜地看见那团橘红色的枪火。
“父汗……”
皇太极跪在塌前,手里端着一碗参汤,眼圈红肿。
但他低垂的眼帘下,瞳孔却冷静得像是一块千年的寒冰。
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以及其他几位旗主贝勒,像是一群等待分食腐肉的秃鹫,围在四周。
他们的脸上挂着悲戚,手却都不约而同地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努尔哈赤费力地睁开眼。
视线很模糊,眼前的人影重重叠叠。
但他还是看清了,看清了这些儿子、侄子眼底那点藏不住的心思。
“水……”努尔哈赤的喉咙里发出风箱般的嘶鸣。
皇太极连忙用勺子喂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顺着喉管流下,似乎唤回了一丝生机。
努尔哈赤的眼神突然亮了一下,那是回光返照的征兆。
他一把抓住了皇太极的手腕。
那只曾经能开三石强弓、能挥舞几十斤重铁骨朵的大手,此刻枯瘦如鸡爪,指甲深深陷入皇太极的肉里,掐出了血印。
“老八……”努尔哈赤的声音在颤抖,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儿臣在。”皇太极忍着痛,身子伏得更低。
“告诉他们……都听着……”努尔哈赤的目光扫过帐内众人,眼神涣散却又狰狞,“别去……别去招惹那个……那个火……”
代善眉头一皱,阿敏则是一脸茫然。
什么火?
努尔哈赤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肺部的碎骨都在折磨着脆弱的神经。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浑河岸边的那一幕。
那种整齐的排枪。
那种毁天灭地的火炮。
那种根本不需要勇武、不需要骑射,只需要扣动手指就能收割生命的杀戮方式。
他打了一辈子仗,从十三副铠甲起兵,杀李成梁,灭叶赫,屠抚顺,从未怕过。
因为他知道,明军怕死,明军贪财,明军的刀没他的快。
但这一次,他怕了。
那个叫朱至澍的摄政王,造出来的不是兵器,是妖法。
是专门用来克制他们女真人的妖法。
“变了……世道变了……”
努尔哈赤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帐顶昏暗的油灯,仿佛在那灯火里看到了一张年轻而冷酷的脸。
“别去野战……守……守住沈阳……别……”
一口气没上来。
喉咙里发出一声浑浊的咯喽声。
那只抓着皇太极的手,猛地一紧,随即无力地垂落,重重地砸在熊皮褥子上。
一代枭雄,天命汗努尔哈赤,带着对那个工业怪物的无尽恐惧,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帐内安静了整整三息。
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
“父汗啊——!!!”
皇太极一头磕在床沿上,额头瞬间青紫,哭声凄厉,仿佛死了亲爹——虽然确实是亲爹,但这哭声里的表演成分,至少占了七成。
代善和阿敏也跟着跪下,扯着嗓子干嚎。
然而,就在这哭声震天的帐篷里,一股比刚才更危险的杀机,正在急速蔓延。
努尔哈赤死了。
没有遗诏。
谁来坐那个位置?
阿敏一边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代善。
他是努尔哈赤的侄子,也是镶蓝旗旗主,手握重兵,向来桀骜不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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