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皮筏前停下。
一个沉稳的、带着某种权威的男声响起，用的是清晰而标准的中文：
“抬起头。”
林晚没有动，如同雕塑。
“我命令你，抬起头。”那个声音加重了语气，不容置疑。
林晚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晨光此刻已经足够明亮，照亮了站在她面前的人。这是一个大约三十多岁、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的男人，他穿着笔挺的、不同于普通士兵的制服，肩章上的标志林晚看不懂，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久居上位、掌控局面的气息，让她感到窒息。
他的目光如同手术刀，仔细地、毫不留情地扫过林晚的脸，她身上的每一处伤口，以及皮筏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震惊和……某种确认。
“姓名。”他开口，声音冰冷，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
林晚嘴唇翕动，依旧发不出声音。
男人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带着巨大压力地等待着。
良久，林晚才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
“林……晚……”
男人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名字并不意外。他蹲下身，目光与林晚平视，那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直接看穿她的灵魂。
“你从哪里来？”他问。
林晚抬起颤抖的手，指向界河对岸那片依旧被晨雾笼罩、象征着无尽黑暗和痛苦的方向。
男人的目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更加深邃。他重新看向林晚，声音压低了一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力量：
“‘信天翁’？”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林晚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湖中炸开！他怎么会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巨大的震惊让她暂时忘记了恐惧，她猛地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这个男人。
男人从她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只是缓缓站起身，对旁边的士兵做了一个手势。
“带走。”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两个士兵上前，一左一右，将几乎无法站立的林晚从皮筏上架了起来。
没有粗暴的对待，但也没有丝毫温和。他们的动作机械而标准，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冷漠。
林晚没有反抗，也无法反抗。她像一件物品，被架着离开了河滩，走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绿色越野车。
在被塞进车后座的前一刻，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晨光彻底驱散了雾气，照亮了这条奔流不息的界河，照亮了对岸那连绵的、吞噬了她所有亲人和同伴的群山。
她逃离了那个地狱。
却落入了一个充满未知的、可能同样危险的境地。
这个知道“信天翁”的男人，是拯救她的曙光，还是……另一重更加无法挣脱的罗网？
越野车发动，载着她和满心的迷惘与戒备，驶离了河岸，驶向这个陌生国度的深处。
黎明确实到来了。
但阳光，并未带来想象中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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