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撕裂了斯特劳斯伯爵府厚重窗帘的缝隙,将冰冷、锐利、不带丝毫温度的光刃,投进那间奢华而沉寂的卧室。光线在深色天鹅绒帷幔、光滑的橡木地板以及那些昂贵的、沉默的家具表面跳跃、切割,驱逐了最后一丝夜色的庇护,也…将昨夜那氤氲水雾与黑暗暖昧中滋生的、微妙的张力与无声的对峙,暴露在赤裸裸的现实天光之下。
床上,两人依旧维持着昨夜入睡时的姿态,并肩而卧,却仿佛隔着无形的、由冰冷现实与各自心绪构筑的鸿沟。深蓝色的羽绒被下,身体的轮廓清晰可辨。
艾丽莎·温莎侧卧在左,纯白色的丝质睡袍在晨光下显得更加单薄,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背部与腰臀曲线。银色的长发铺散在雪白的枕畔,有几缕拂过她冰雪雕琢般的侧脸。她的呼吸悠长平稳,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那韵律稳定得近乎刻板,仿佛连睡眠都是一种精准的自我调控。左手露在被子外,手腕上,“星霜之誓约”在晨光下褪去了夜间流转的星辉,恢复了那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常态,安静地贴合着她雪白纤细的腕部,仿佛只是一件最普通的、有些年头的旧饰品。
利昂·冯·霍亨索伦平躺在右,深色的亚麻睡袍领口微敞,露出小片苍白的胸膛。他睁着眼睛,紫黑色的眼眸,在晨光斜射下,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倒映着天花板上帷幔繁复的阴影,也倒映着窗外那一片逐渐亮起的、铅灰色的天空。眼中那点幽蓝色的火焰,不再有昨夜黑暗中的摇曳与挣扎,而是燃烧得异常稳定,异常…冰冷,如同沉入冰川最底层的、永恒不灭的余烬,静静地、不带任何情绪地,注视着眼前这片属于斯特劳斯伯爵府的、冰冷而奢华的现实。
他醒了很久。或者说,他根本没有真正“沉睡”过。后半夜的时光,是在一种奇异的、混合了极度疲惫与冰冷清醒的状态中度过的。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需要休息,但大脑却像一台被过度使用、却无法关机的炼金机械,在黑暗中无声地高速运转,反复咀嚼、推演、计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信息碎片,试图在那片名为“未来”的、浓雾弥漫的棋盘上,找到一丝可以被自己握住的、微弱的亮光。
身侧传来的、属于艾丽莎的温暖体温与清冷气息,依旧清晰可感。那具在昨夜黑暗与欲望的想象中曾被无限放大的、完美诱人的躯体,此刻在晨光下,似乎褪去了那层朦胧的、危险的诱惑光环,变得更加具体,也更加…遥远。它不再是一个亟待征服的“目标”,而更像是一座矗立在他前进道路上的、冰冷而坚固的、名为“现实差距”与“竞争壁垒”的标杆。提醒着他自身的弱小,也…丈量着他需要跨越的距离。
浴室里那无声的默许(或者说无视),卧室中那近在咫尺却未曾逾越的克制,玛格丽特姨母那不容置疑的安排,艾丽莎所展现出的、与年龄不符的冷静、高效与“担当”……所有这些,如同无数根冰冷的丝线,缠绕、勒紧,最终将他牢牢地、安静地,束缚在了这张象征“未婚夫”身份、实则更像某种精致囚笼的大床上,也束缚在了“不要添乱”、“做好自己的事”这个最低限度的、近乎屈辱的“定位”上。
反抗?以他现在的力量,对抗玛格丽特姨母,对抗艾丽莎,对抗整个斯特劳斯家族乃至背后更庞大的利益网络?无异于蚍蜉撼树,自取其辱,只会让他彻底失去最后一点可怜的、在泥泞中挣扎的空间。
顺从?就此认命,心安理得地做一个被保护、被安排、被“圈养”起来的、名义上的霍亨索伦少爷,直到北境战事结束,或者…直到他被某种方式“处理”掉?
不。
利昂的瞳孔,在晨光中,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那紫黑色的眼眸深处,幽蓝的火焰,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冰冷的燃料,无声地窜高了一瞬。
他想起了杜林·铁眉离去时那沉重的背影与未尽的话语,想起了埃莉诺·索罗斯那双闪烁着危险光芒的猫眼与关于“乱世”和“新东西”的暗示,想起了“影”那沙哑嗓音中描述的、帝国内部那触目惊心的裂痕与即将到来的风暴,也想起了…自己在“铁砧与酒杯”那间满是油污的工作室里,抚摸着冰冷金属零件时,心中那点微弱却执拗燃烧的、名为“改变”与“证明”的火苗。
真正的蛰伏,从来不是放弃,而是…积蓄。
真正的棋子,也并非只能被动等待落子。在棋手目光未及之处,在棋盘规则的缝隙之间,一颗不起眼的棋子,或许…也能悄然移动,改变局部的气眼,甚至…为自己创造出新的、意想不到的“劫材”。
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需要…在所有人(包括身边这个女人)都认为他已经“安分”、“认命”、“无足轻重”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去做一些事情。
一些能真正增强自身力量、积累筹码、拓宽道路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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