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在马特索科尔一行人,终究是在赔偿文书上的签字用印,那份日后被称为《金陵备忘录》的文件,终于尘埃落定。
然而消息尚不及随海风远播,另一边的募兵已悄然开始。
东瀛江户,深川区,隅田川东岸一片经填拓,而得的土地上,矗立着与周遭低矮町屋,格格不入的“大唐江户居留地”,倭人多畏称其为“唐人町”。
丈高的夯土墙外覆青砖,墙上巡廊可走人,角楼有哨,白日有身着赤红棉甲、腰挂铳刺、肩扛燧发铳的大唐“水师陆营”士卒值守,入夜则门闩重重,俨然国中之国。
墙内是另一个世界,“长安道”以“唐灰”(水泥)铺就,平整如砥砺,雨霁无泥。
每日清晨,便有身着灰布短衣的唐人杂役,推着包铁轮的洒水车,沿街泼洒清水压住浮尘。
道旁楼宇多为二三层,砖石为骨,杉木为架,窗扉开阔,嵌以大幅透明平板玻璃,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
这里有“四海银号”江户屋、“南洋皇家公司”货栈、“广济堂”药铺,甚至有一家专售自鸣钟、千里镜、新式怀表等“唐物奇器”的店铺。
辰时刚过,各家店铺伙计便卸下门板,用鸡毛掸子拂去柜台浮灰,掌柜的拨弄着黄铜包角的算盘,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后厨飘出熬煮高汤的浓郁香气、炒锅颠动的镬气,以及点心铺刚出炉的猪油白糖糕。
空气中混合着鲸油灯烟、新漆、油墨纸张,与煎炒烹炸的复杂气味。
对绝大多数江户町人,乃至窘迫的武士而言,这堵墙内是流淌着蜜与银、闪耀着琉璃与瓷光的“高天原”。
偶有受雇的日人仆役、匠户或行商得以从小门出入,回来后关于里面道路如何笔直坚硬,屋内如何昼夜通明。
唐人如何用“神术”般的器物,与享用闻所未闻美食的叙述,总能引来一片难以言说的向往。
常有衣衫褴褛的孩童趴在墙根,试图从砖缝中窥探里面的光影,或是等待着运泔水的侧门打开。
盼着能捡拾些唐人厨余中偶尔出现,对他们而言已是珍馐的肥肉碎,或白面饼残块。
居留地中央,临河最胜处,便是“仙人居”。
此楼高三层,主体以砖石水泥构筑,极其坚固,外饰则以紫檀、花梨等名贵唐木雕琢窗棂栏槛,气派奢华。
门前数级台阶,皆用整块汉白玉砌成,光洁温润。
然而,最刺目的莫过于朱漆大门旁,悬挂的一块乌木牌,上用白漆以楷书和假名并书:
「犬と倭人、入るを许さず」
(倭人与狗,不得入内)
每日经过此处的倭人低头疾走,或偷眼窥望那玻璃窗内,晃动的人影与隐约的丝竹之声。
当目光触及木牌时,脸上又往往闪过羞愤不甘,最终化作畏缩自惭。
这日晌午,马蹄声与木屐声杂沓而至。
十余人来到仙人居前。为首骑在一匹神骏黑马上的,正是郑宗明(田川七左卫门)。
他今日着一身雨过天青色湖绸直身,外罩沉香色素缎比甲,头戴黑色网巾,额前缀一块羊脂白玉,一身标准的明人缙绅打扮。
惟腰间悬着一柄看似装饰华丽,实则锋锐的武士刀,显示其身份的复杂。
身后紧随十二名精壮汉子,皆是他兄长,东海舰队提督郑森拔予的亲信家丁。
这些家丁身高皆近六尺(约180cm),身着鞣制精良、染成暗红色的牛皮软甲,外罩青布对襟战袄,腰挎制式唐横刀。
肋下皮套中赫然是工部精造的燧发手铳,眼神锐利,步履沉齐,顾盼间煞气隐隐。
队伍末尾,跟着三名身穿半旧吴服、腰插长短刀的日本武士,这是郑宗明处理幕府,与本地势力事务时常用的随从,也是他“田川七左卫门”这一身份的某种纽带。
众人刚至门前,两名原本抱臂立于门侧、身穿藏青色短打、腰别硬木短棍的唐人护卫便横跨一步,抬手拦阻。
目光直接越过郑宗明,落在他身后那三名日本武士身上。
“止步。”左侧护卫操着浓重闽音官话,面无表情。
“牌子上的字,认得吧?这三位不能进。”
闻言,那三名日本武士面皮涨红如血,手猛地握紧刀柄,却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连一声怒喝也不敢出口。
他们深知这酒楼背后是谁,更清楚眼前这位“二官爷”,虽有一半倭血,其兄长的威势却足以让整个江户震颤。
郑宗明面色如常,仿佛早有预料,只眼底掠过一丝阴翳。
他微微抬手止住武士动作,用日语对那三人冷淡道:“外で待て。”(在外面等着。)
“は、はい!”三名武士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应答,头颅深深低下以掩饰狰狞面色,
最后屈辱后退数步,与那块刺目的木牌并肩而立,承受着街道对面零星行人,或明或暗的注视。
郑宗明这才下马,唐人护卫侧身让开,略一躬身:“二官爷,庞大人、张大人已在‘观澜阁’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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