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医生,去看苏女士?”艾米莉笑着问,眼里有善意的揶揄。
小镇很小,没有什么秘密。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住在薰衣草田里的中国女人是个寡妇,带着一个年幼的女儿。所有人都知道,从瑞士来的温医生每周固定时间去拜访,风雨无阻。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一段迟早会修成正果的感情。
只有温言知道,那道“彩虹边界”有多坚固。
“嗯。”他简短地回答,拉开车门。
“祝您晚餐愉快。”艾米莉挥挥手,“对了,我昨天看到苏女士带着小苏忘去镇上的玩具店,买了很多画笔。那孩子真有天赋,画的星星像真的一样。”
温言的手在方向盘上收紧。
星星。又是星星。
开车去花田的路上,夕阳正从地平线上沉下去,把天空染成金红和紫罗兰交织的颜色。温言开得很慢,像在拖延时间。他想起昨天和苏念的通话,她语气疲惫但清晰:“心理医生说,忘忘的进步很明显。她已经能说出‘爸爸的身体不在了,但爱还在’这样的话。虽然还是会画星星,但不再拒绝听关于死亡的现实解释。”
“这是好事。”他当时说。
“可是温言,”苏念停顿了很久,“医生说,孩子能进步这么快,是因为她感觉到‘环境安全’。而环境安全的核心……是我。她说我在变好,所以忘忘也在变好。”
“你是在变好。”温言轻声说,“你的情感分离症在缓解,能哭出来了,能感觉到痛苦了。这都是愈合的迹象。”
电话那头传来苏念压抑的抽泣声:“可是我好累。温言,我每天醒来,都要重新学习怎么呼吸。看着忘忘,想着陆延舟,想着这十年……我觉得自己像碎了一地的玻璃,每一片都在反光,每一片都扎人。”
他想说“我帮你捡”,想说“我可以一片片粘回去”,但最终只说:“慢慢来。碎玻璃也有碎玻璃的美。”
现在,碎玻璃就在那片紫色花田的尽头,等着他去吃晚餐。
温言到达时,苏念正在厨房里忙碌。开放式厨房飘出奶油和蒜蓉的香气,苏忘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面前摊着画纸和蜡笔。听见开门声,孩子抬起头,看见是温言,眼睛亮了一下,但又迅速低下头,继续画画。
“来了?”苏念从厨房探出身,系着围裙,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脸颊因为热气泛着淡淡的红。有那么一瞬间,温言恍惚觉得,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傍晚,丈夫下班回家,妻子在做饭,孩子在画画。
但下一秒,苏忘举起画纸,声音清脆:“温叔叔,送给你。”
温言走过去,蹲下身,接过那张画。
画面依然是熟悉的元素:紫色的天空,金色的星星,黑色的小兔子。但这一次,彩虹还在,彩虹那边的白衣人影却有了变化——人影手里多了一个医药箱,肩膀上停着一只小鸟,脚下开着几朵小花。
最让温言呼吸一窒的,是人影脸上,画了两个小小的、弯弯的黑色眼睛。
有眼睛了。
虽然还是没有完整的五官,但有眼睛了。
“这是……我?”温言问,声音有些发紧。
苏忘点头,小手在画纸上指指点点:“这是温叔叔的药箱,这是温叔叔救过的小鸟——妈妈说的,你在瑞士救过一只从树上掉下来的小鸟。这是温叔叔种的花,你说过你喜欢薰衣草。”
温言看着那几朵歪歪扭扭的紫色小花,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那……为什么站在彩虹那边?”他问,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
苏忘歪着头,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因为彩虹这边是星星爸爸的地方。但是彩虹那边……也可以很漂亮。温叔叔可以有自己的小鸟和小花。”
孩子说这话时,表情天真无邪,但温言听懂了那背后的逻辑:你很好,你有你的世界,但你的世界不要和爸爸的世界重叠。
一道温柔而残酷的边界。
“画得真好。”温言说,把画小心地放在茶几上,“叔叔会好好保存。”
晚餐的气氛比预想的轻松。苏念做了奶油蘑菇意面和烤蔬菜,温言开了那瓶桃红葡萄酒,给苏念倒了小半杯,自己倒了杯水——他开车。苏忘坐在儿童餐椅上,自己用叉子卷意面,吃得满脸都是奶油酱。
“今天玛格丽特老师说,忘忘在幼儿园和西蒙一起搭积木了。”苏念说,眼里有浅浅的笑意,“就是上次被她撕画的那个男孩。”
“真的?”温言看向苏忘,“忘忘和西蒙和好了?”
苏忘用力点头,嘴里还塞着食物:“西蒙说……他错了。他说星星爸爸不会死,因为星星永远亮着。他说他爸爸也在天上,是另一颗星星。”
温言的心轻轻一颤。孩子之间的和解,有时比成人更简单,也更深刻。
“那很好啊。”他说,“所以现在忘忘有朋友了。”
“嗯。”苏忘咽下食物,突然问,“温叔叔,你在瑞士的时候……也有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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