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的梦境充满了金铁交鸣与肃杀之气。她仿佛置身于古战场的边缘,烽烟弥漫,残阳如血,四周是倒伏的旌旗与模糊的嘶喊。她手中握着一柄冰冷的长剑,杀意凛然。然而,就在这肃杀背景中,那个青衫男子却突兀地坐在一段残破的辕门上,手里还拿着一截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狗尾巴草,悠闲地晃着腿。他看向她,在漫天的血色与烟尘里,对着浑身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厮杀的她,露出了一个干净得不可思议、带着安抚与一点点“别这么紧张嘛”意味的傻笑,奇异地冲淡了梦境的戾气。
汐雨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下,脚下是冰冷光滑的、如同镜面般的黑暗,头顶是旋转的银河与璀璨的星子,静谧、深邃、理性,如同她最熟悉的宇宙图谱。然后,那个青衫男子就凭空出现在几步之外,他仰头看着星空,侧脸在星辉下轮廓分明。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没有对这片超越常识的奇景表示任何惊讶,只是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没有星辰的冰冷,只有一种近乎温暖的、洞悉一切的澄澈,以及一丝……因这洞悉而生的、淡淡的、柔软的无奈,组合成一种让她觉得“傻气”却又莫名心安的奇特表情。
赤炎的梦境最为狂野。她正在攀登一座几乎垂直的、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奇异山峰,脚下是翻腾的、熔岩般的赤色云海。狂风猎猎,几乎要将她卷走。就在她抓住一块突出的岩角,寻找下一个落脚点时,一抬头,却看见那青衫男子居然坐在比她更高的一处狭窄平台上,两条腿悬在万丈深渊之上,晃晃悠悠。他甚至还有闲心,从怀里掏出个像是水囊的东西,仰头喝了一口。看到她惊愕的目光,他擦了擦嘴角,然后,对着下方险象环生的她,露出了一个混合着鼓励、赞赏和“这风景不错吧”的爽朗傻笑,仿佛他们不是在绝壁,而是在春日郊游。
尽管梦境背景天差地别——仙宫、幻林、田园、战场、星空、绝巅——但那个身影,那身古朴的青衫,那温润又似乎总带着点抽离于场景的气质,尤其是那张俊朗面容上,每每望向她们时,便会浮现的、那种有点呆、有点无奈、却温暖纯粹到让人心头发软的标志性傻笑,一模一样,清晰得如同烙印。
梦中感知异常鲜明。当他那样笑的时候,叶知秋觉得并购案的焦头烂额、人际的倾轧算计都褪色远去;风铃儿感到被灵感枯竭追逐的焦虑烟消云散;慕小柔嗅到了比花草更安心的气息;苏澈紧绷的战斗神经奇异地松弛;汐雨那习惯于解剖冰冷的理性思维,被一种陌生的暖流包裹;赤炎面对绝境的兴奋与恐惧,都化作了踏实的力量。看到他,一种跨越了时空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与安全感油然而生,仿佛早已认识他千万年,而分别只是昨日。随之涌起的,还有一丝淡淡的心疼——为那笑容背后似乎隐藏的、无人知晓的沉重?以及,一种绵长而细微的思念,像一根丝线,轻轻拉扯着心脏最柔软的角落。
想要靠近。想问他为什么在那种情境下还能这样笑。想伸手,触碰那张仿佛汇聚了所有温暖光源的脸庞。想听他的声音。想弄明白这没来由的悸动与酸楚究竟从何而来。
然而,梦境总是吝啬。每当这念头升起,脚步试图移动,手指即将触及,要么画面骤然模糊、碎裂,如同被打散的倒影;要么瞬间天旋地转,场景切换,那青衫傻笑的身影便如朝露般消失无踪,只留下心头空落落的一角,和越发清晰的、关于那个笑容的记忆。
清晨,以各自的方式,降临六个不同的窗口。
叶知秋猛地从柔软的大床上弹坐起来,动作之大让她昂贵的丝绸睡衣领口微微歪斜。她喘着气,下意识地揉着刺痛的太阳穴,另一只手捂住了心口。那里,残留着一种陌生的、闷闷的悸动,与她熟悉的、因咖啡因或压力导致的心律不齐截然不同。梦境碎片还在脑海翻腾,尤其是那张脸,那个笑……“荒谬,”她低声自语,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连续工作产生幻觉了?我怎么会梦到那种……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二傻子一样的古装男人?” 可指尖下,心脏不规则的余跳,却提醒着她那梦境非同寻常的“真实感”。
风铃儿是被窗外过早响起的垃圾车音乐吵醒的,但让她彻底清醒的,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那个笑容。她顶着一头鸟窝般的乱发爬起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手已经摸到了数位板。“灵感!这是绝佳的灵感!” 她咕哝着,飞快地勾线,想要抓住梦中那惊鸿一瞥的容颜与神韵。画笔在屏幕上滑动,五官渐渐成形,是俊朗的,线条无可挑剔。可是,不对。她蹙紧眉头,擦了又画,画了又擦。那笑容里的温暖、那眼神中的清澈与淡淡的无奈,那种复杂又纯粹的感觉,怎么也抓不住。“啊啊啊!烦死了!” 她丢开压感笔,抓乱了本就够乱的头发,“这到底是谁啊?新游戏的人设灵感吗?还是我昨天看多了古风混剪?可感觉怎么这么……这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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