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瞒？”李然挑眉，声音平静得让人心慌，“那虎妖陆山士是不是真的？你们是不是真的与它交手了？它是不是真的害过人？县衙悬赏要除的害，是不是它？”
一连串的反问让洛北语塞，一旁的吴沁咬着下唇，英气的眉眼间挣扎明显：“话是这么说……可我们确实没杀了它。那榜文写得清楚，‘格杀或擒获害人大虫者，赏银百两，义侠匾额’。我们……我们这算哪门子格杀擒获？”
“为了自家修行，它是不是答应不吃人了，不然你们和上一批形脚商还能活着离。”李然顿了顿语气：“况且你们是不是参与了此事，并为此付出了代价？”
他目光扫过两人身上包扎的伤口，以及之前在前堂疗伤时程梢压抑的呻吟。
洛北脸色难看：“参与是参与了，代价也付了……可这终究是两码事。李先生，您是高人，或许不在乎这些俗世规矩，但我们……我们是江湖中人，讲的是信义。若靠这种……这种取巧手段冒领赏金，传出去，我们‘北河七英’还如何在江湖立足？日后有何面目自称侠义？”
“侠义？”李然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洛北看不懂的、近乎悲悯的意味，“洛少侠，你口中的‘侠义’，值几副续骨生肌的膏药？值几剂补血益气的方子？值程兄弟那条胳膊未来能不能恢复如常，不留残疾吗？”
洛北浑身一震。
李然的声音放得更缓，却字字敲在两人心上：“你们年轻，有热血，重名声，这是好事。但侠义不是空中楼阁，不是只凭一口傲气就能活命的。你看看你的同伴——程梢失血过多，若不用上好的人参、鹿茸吊命补元，以后便是废人一个；石磊内腑震荡，需温养之药调理数月；其他几人外伤虽不致命，但若感染化脓，在这年头也是能要命的。药堂坐诊的大夫说了，要用最好的药，至少需百十两银子打底。后续调理，又是一大笔。你们的盘缠丢在山里了，吴姑娘和另一位姑娘的钗环能当几个钱？够几日用度？”
吴沁的脸色白了，她当掉的是母亲留的遗物，一支鎏金银簪，当了五两银子。宋婉的玉佩好些，当了八两。雇车、进城、诊金、抓药，十三两银子已经去了一大半。大夫刚才暗示，若要用好药……
“名声重要，还是同伴的命重要？”李然问，目光如炬，“再说，你们真以为今日之事，只是为了赏银？”
说到这，李然顿了顿，压低声音：“那陆山士虽被我言语说服，暂熄了食人之念，但它终究是精怪，野性难驯。它今日放过你们，一是觉得“合道”，二是给了它一个‘监督’的台阶。可若有后来者，不知深浅，再去撩拨它呢？它今日能忍住，明日呢？后日呢？万一它觉得‘人都要害我，先生之言未必全对’，凶性再起呢？”
洛北和吴沁悚然一惊。
“你们领了这赏，官府销了案，榜文撤下，县里便会公告‘长牛山恶虎已除’。寻常猎户、乃至其他像你们这样的江湖客，便知道此山已无害性命的大虫，不会再贸然进山寻死。这才是真正保一方平安，断了后来者送死的路，也给那虎妖一个真正清静修行的环境。”
李然看着两人，“这是骗吗？这是用一张‘不存在的虎皮’，换同伴活命，换无辜者免难，换那精怪一个向善的机会。一举三得，何乐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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