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精致的窗棂,在房间内洒下柔和的光斑。顾阑秋醒来时,嘴角仍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昨夜月下互诉衷肠的情景犹在眼前,心口像是被温热的蜜糖填满,涨涨的,又甜得发慌。
然而,这满腔的甜蜜并未让她沉溺太久。她睁开眼,目光落在床头那支朴素却承载着两世记忆的白玉簪上,眼神渐渐变得清明而坚定。她想起昨夜清弦哥哥那句“我等你长大,已经等得太久太久”,其中蕴含的深沉与克制,让她心疼,也更让她明确了自己想要什么。
她不要永远做那个被他小心翼翼护在羽翼之下、不谙世事的意儿。她要知道他背负了什么,要与他共同面对那些潜藏在暗处的风雨,尤其是关乎她顾家满门血海深仇的冤案。这份仇恨,不仅是他的责任,更是她与生俱来的使命。
用过早膳,顾阑秋并未像往常一样去书房习字或去花园散步,而是径直去了沈清弦的书房。她知道,这个时辰,他一定在那里处理事务。
书房的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便见沈清弦正站在窗前,负手而立,望着院中那棵苍劲的古松,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晨光勾勒出他清俊的侧颜,长睫微垂,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难题。
听到脚步声,沈清弦转过身,见到是她,眸中的凝重瞬间化开,漾起温柔的涟漪。“意儿,怎么这么早过来了?可用过早饭了?”他自然地走上前,习惯性地想抬手揉揉她的发顶,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青丝时微微一顿,随即不着痕迹地收回,转而替她理了理并未凌乱的衣领。
这个细微的停顿,被顾阑秋敏锐地捕捉到。她心中微涩,又涌起一股暖流。他仍在恪守着他的“守礼与克制”,这份尊重让她感动,但也让她更想打破那层无形的屏障。
“用过了。”顾阑秋仰头看着他,目光清澈而直接,“清弦哥哥,你在为什么事情烦心?是关于……高嵩吗?还是顾家的案子?”
沈清弦微微一怔,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问及此事。他习惯性地想用“无事”或“些微小事”搪塞过去,将她隔绝在这些阴暗之外。但当他触及她那双写满了认真和坚持的眸子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想起昨夜她勇敢的告白,想起她及笄礼上临危不乱的镇定,想起这些年来她显露出的聪慧与坚韧。她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他事无巨羽庇护的幼童了。或许,是时候让她了解更多,让她真正参与到这场复仇与平反的战斗中来了。
沈清弦沉吟片刻,引她到书案旁坐下,自己也坐在对面,神色变得郑重起来。“意儿,你既然问起,我便不瞒你。”他摊开一张简易的舆图,指向京城方向,“高嵩老奸巨猾,虽折了萧寒,但绝不会罢休。墨尘刚刚收到消息,他似乎在调动一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目标很可能还是你,或是我们即将护送入京的关键证人。”
顾阑秋的心紧了紧,但脸上并未露出惧色,反而追问道:“关键证人?是找到了能指证高嵩构陷我顾家的直接人证了吗?”
“是。”沈清弦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一位当年侥幸生还的顾家军副将,他手中握有高嵩与顾明远往来的密信副本,以及当年栽赃陷害的详细经过。此人是翻案的关键。”
“太好了!”顾阑秋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芒,但随即又被担忧取代,“那护送他入京,必定危险重重。”
“嗯。”沈清弦没有否认,“高嵩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挠。所以,我在布局,需要确保万无一失。”
顾阑秋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膝上握紧,目光灼灼地看向沈清弦:“清弦哥哥,让我帮你。”
沈清弦抬眸,对上她坚定无比的眼神。
“我知道,你一直把我保护得很好,怕我受伤,怕我担心。”顾阑秋的语气不急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可是,清弦哥哥,我不是瓷娃娃。我是顾家的女儿,身体里流着将门的血。家族的冤屈,是我的责任,而不是你一个人需要背负的重担。”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与沈清弦并肩而立,望向窗外广阔的天地:“我不想只站在你的身后,等待你为我扫清一切障碍,为我铺平道路。那样得来的平静和幸福,于我而言,并不完整。”
她转过身,直面着他,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如同淬火的星辰:“我想站在你的身边,与你并肩作战。我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清仇人的面目,用自己的智慧去参与谋划,哪怕只能尽一份微薄之力。我想亲眼看着顾家的冤屈得以昭雪,看着忠魂得以安息。这样,将来我站在父母灵前,才能无愧于心,才能堂堂正正地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没有辱没门楣。”
少女的声音清越,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敲在沈清弦的心上。他看着她,眼前的意儿仿佛与记忆中那个飒爽英姿、曾与他并肩驰骋沙场的顾将军的身影渐渐重叠。是啊,他怎么忘了,她骨子里从来都不是需要攀附的莬丝花,而是能够迎风傲立的木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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