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药谷,沈青囊并未直接南下,而是先绕道百里,进入了一座名为“黑水城”的边陲重镇。此城是通往西南苗疆的重要门户,商旅云集,三教九流混杂,消息灵通。她需要在此补充一些特定的药材,并打探关于苗疆和“幽冥草”的消息。
她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灰布苗装,用药物略微改变了肤色和眉眼轮廓,使其更贴近当地山民。玄霜则被留在城外山林中接应,以免过于引人注目。
黑水城城墙高大,以黑石垒砌,透着边塞特有的粗犷与沧桑。城内街道狭窄,铺着青石板,因前日刚下过雨,显得有些泥泞。空气中混杂着牲口、香料、药材和汗水的复杂气味。身着各色服饰的行人擦肩而过,汉话、苗语、土语交织,喧闹而充满活力。
沈青囊径直来到城中最大的“百草堂”药铺。药铺门面颇大,伙计忙碌,坐堂的老郎中须发皆白,正在为一名手腕乌紫的汉子诊脉。
“掌柜的,收药么?”沈青囊将背篓放下,用略带生硬的汉话问道,声音沙哑。
伙计瞥了一眼她背篓里几株品相不错的寻常草药,挥挥手:“寻常货色,不收不收,去别家吧。”
沈青囊不以为意,从背篓底层取出一个用油布小心包裹的布包,缓缓打开,露出一株叶片呈暗紫色、脉络如血丝、散发着奇异腥香的植物。
“那这个呢?”她声音平淡。
那坐堂的老郎中原本眯着眼,闻到气味,猛地睁开,目光如电般射来!他推开面前的病人,几步抢到柜台前,死死盯着那株草药,声音颤抖:“这……这是‘紫血竭’?!生长于瘴气弥漫的千年古墓之旁,极难采摘!你从何处得来?”
周围的伙计和几个懂行的客人也围了上来,啧啧称奇。
沈青囊心中微动,这老郎中见识不凡。她不动声色:“祖传之物,急等钱用。掌柜的开个价吧。”
老郎中仔细查验良久,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此物珍贵,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请随老朽内堂一叙。”
沈青囊点头,收起紫血竭,跟着老郎中走进后堂。她知道,鱼已上钩。
内堂清静,药香浓郁。老郎中屏退左右,关上门,神色凝重:“姑娘,明人不说暗话。这紫血竭,非寻常人能得。你并非普通山民。可是要打听什么消息?”
沈青囊见对方识破,也不遮掩,恢复清冷声线:“老先生慧眼。我想打听两件事。第一,关于西南苗疆‘幽冥草’的踪迹。第二,近半年内,可有一位身受重伤、医术高明的老者,或是一位气质阴鸷、善用奇毒的中年人,途经此地,前往苗疆?”
老郎中听到“幽冥草”三字,脸色骤变,听到后两个问题,更是瞳孔一缩。他沉吟片刻,低声道:“姑娘所问,皆非小事。幽冥草乃苗疆传说之物,生于极阴之地,与蛊毒相伴,常人避之唯恐不及。至于那两人……”
他走到窗边,警惕地看了看外面,才回来低语:“约莫四个月前,确有一位老者途经此地,在对面‘悦来客栈’住了一晚。他面色蜡黄,气息不稳,似有内伤,但眼神锐利,用药手法极为高明,老朽曾远远见过一面,自愧弗如。他第二日一早便雇了向导,往‘毒龙岭’方向去了。”
毒龙岭?那是苗疆腹地,瘴疠横行、凶险莫测的区域!师父果然去了苗疆!
“那中年人呢?”沈青囊追问。
“至于那中年人……”老郎中脸上露出一丝恐惧,“约两月前,有一行黑衣人护送一辆马车入城,车中之人未曾露面,但守车之人气息阴冷,所过之处,虫蚁避易。他们在城中采购了大量剧毒之物,然后也往西南去了,方向……似乎也是毒龙岭一带!当时城中还有几个地痞想找麻烦,结果当晚就浑身溃烂,哀嚎三日而死,死状极惨!”
蒲世贞!果然是他!时间上也吻合!他竟也去了毒龙岭!难道师父的追踪是对的?还是说,毒龙岭有他需要的东西?
“毒龙岭具体何处?可有地图?”沈青囊心绪翻涌,但语气依旧平静。
老郎中摇头:“毒龙岭范围极广,内部地形复杂,瘴气毒沼遍布,更有生苗部落盘踞,排外极强。详细地图没有,只有一些粗陋的草图,标记着几个危险的禁地和大致方向。”他取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用朱砂勾勒出扭曲的山脉和河流,几个地方标着骷髅头图案。
“姑娘,老朽多嘴一句。”老郎中神色严肃,“毒龙岭乃九死一生之地,莫说寻人,便是进去,也难活着出来。那两人皆非善茬,你何必涉险?”
“多谢老先生告知。”沈青囊接过草图,将紫血竭推了过去,“此物权当谢礼。”
老郎中看着紫血竭,又看看沈青囊决然的眼神,叹了口气,收下药材,又包了几包上好的解毒避瘴药粉递给她:“这些你带上,或许有用。切记,进山之后,水不能乱喝,路不能乱走,见到奇异花草、虫豸,千万避开!若遇生苗,尽量以物易物,莫起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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